男人纳闷道:“今天真是奇了,一个两个都来凑热闹,什么好日子啊?”三娘凑到了芙蕖的面前,仔细观察她的眼睛和神情。芙蕖不理会她,身上疼的要命,全副的注意力仍在那块布包袱上,拼劲了全力,也要挣开桎梏挪过去抱抱自己的孩子。三娘挥手让人放开一些,她抱起孩子,在前面不紧不慢的退着走。芙蕖当真毫无畏惧的追着她要孩子。三娘带着她退至了井边,伸手一抛,整个布包连着朽木一起被丢进了井下。芙蕖感觉到身后两人的手劲松了,不做芙蕖环顾密室,周遭的女尼没有人敢上前与其答话,与谢慈不同,芙蕖下来是无论是形容还是眼神,都比谢慈要狠的多。“见到一个男人吗?”芙蕖问最年轻的那女尼。年轻女尼点头,说:“见过。”芙蕖问道:“瘸子?”女尼也点了头。芙蕖凝了一身的戾气仿佛忽然泄了出去,问道:“人呢?”女尼一指门外,还未来得及说话,芙蕖便径直往那门外冲去。静慧失声道:“施主莫冲动,仔细机关伤人!”芙蕖的耳朵听见了,可脚下却快一步,已经踢开了石门,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箭矢气势汹汹直击面门。芙蕖终于似一盆冰水浇在头上,冷静了下来。但是晚矣。眼看避之不及,芙蕖侧身回退,尽可能避开要害,保命为重。下一刻,肩臂上传来一阵钝痛。不是箭刺破皮肉的感觉,而是横飞的棍棒抽在身上。芙蕖被这一棍打的踉跄几步,退回了门内,而前方悄无声息窜进来的一个人影,单手扶住了她的腰身,石门缓缓关闭。芙蕖扶着手臂,惊魂未定。谢慈另一手接着自己的舌头拐杖,上面横插着一排利箭。顺手削的拐杖因材料劣质,不堪大用,接了几只箭,便裂开了深缝,看样子是不能用了。芙蕖的目光从拐杖转移到了眼前人的身上。方才谢慈打过来的一棍固然有搭救的成分在,但其中力道必然是含了私怨。芙蕖在这种时候没办法与他计较,只觉得实在可恶。她问道:“此间密室是怎么回事?你发现什么了?”谢慈的手仍搭在她的肩上,在刚刚打过的地方,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另一种手摊开在她面前,摆出了五只崭新的铜币。芙蕖:“钱?”谢慈示意她伸手,芙蕖照办,谢慈将五枚铜币尽数放到了她的掌心中,说:“论钱,你比我熟,掂量掂量,觉出问题了么?”芙蕖不必低头看,一抹上面雕刻的纹路,说:“假的。”谢慈问:“怎么发现的?”芙蕖说:“因为是尚未完工的半成品,雕纹粗糙不够圆润,若是彻底打磨好,恐能以假乱真……你就发现了这个?有人私铸□□?”谢慈冷哼一笑:“不知是哪位神仙有如此胆识。”芙蕖便掏出了她刚盗取的崔字令牌,拿给谢慈看。谢慈:“怎么拿到的?”芙蕖:“偷。”她说的理直气壮。谢慈将牌子握在手中,刹那间,脑子里闪过了千百种想法。他是做人做事是出了名的阴损,借力打力永远是他的首选。芙蕖:“你在想什么?”谢慈:“我的人应该快到了。”静慧上前看了他们拿回来的铜钱。谢慈道:“像这样的密室一共有六间,其中四间半都装满了,很快就会轮到这里,他们并非有意饶你们性命,他们只是怕太早处死你们,尸体难以料理,恐露马脚。”他已决意今晚行动,能快一刻是一刻。可他的消息传出去,集结人手上山都需要时间。而时间最难以掌控,迟了,一定生变。谢慈一番探查已竭力不惊动任何人,但一位起夜的工匠迷迷糊糊出门一转,发现了好多暗室外的机关都有被触发过的痕迹。他们自己人熟知机关的布置,行走间是不回如此冒失的。他立刻警醒,首先怀疑被困的女僧们,于是带人提了刀,往这边来查看。石门半掩着空了一条缝。脚步声和交谈声传进来听得一清二楚。“这帮尼姑,真是自己找死。”“反正时候也差不多了,直接宰了算了,免得坏事。”“等等上头主子的指令,先把人制住,我先去回禀……”“不必,几个手无寸铁的娘们而已,我们自行料理足以,惊动上面干什么,到时候再问你的罪!”听脚步声,来的人足有十几个。芙蕖反手一把攥住了谢慈的衣袖。谢慈两步把她抵在了墙壁上,低声说了句:“关门杀狗,一个不留。”随即,他侧头,道:“佛门中人不忍杀生可回避。”年轻的女尼轻声道:“非……非杀不可么?”谢慈没说话。芙蕖听着就火大,道:“你们佛门中人慈悲为怀,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了不起,我等俗人可没那样的觉悟。”她勾过随身带下来的那块布包着的朽木,举高狠狠往石头上一摔,里面露出了一双短剑。芙蕖对谢慈道:“我知你擅使刀,但手边没有,你凑合吧。”谢慈捞起双剑握在手中时,来者已破门而入。门轴建于正中的好处是,进门时有一侧是死角。谢慈按着芙蕖的肩贴在墙上,等提着刀的工匠们鱼贯而入,一松手,芙蕖抢身上前,挡在了众人的面前。工匠骤然见一有头发的生面孔,不免一愣:“你是谁?”美貌娇弱的女人最易令人放松警惕,芙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笑,为首的工匠便恶向胆边生,伸手冲着她的下巴摸去。如此近的距离,芙蕖岂有失手的道理,藏于袖中指间的刀片,温柔的划破了他的咽喉。他仰面倒下时,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跟在后面的工匠反应过来,提刀就乱砍,他们一心只扑在芙蕖身上,背后全然暴露在谢慈的剑下,他旋身落尽他们的阵营中,冲散了他们的互相照应,又有两个人瞬间倒下。芙蕖袖中纸牌锋利如刀。工匠们应接不暇,顿时乱成一片。谢慈将他们了结在恐慌中,干净利落,一点痛苦也没给留。芙蕖绕过遍地的血腥:“不留个活口审问?”谢慈道:“活口待会有的是,不急于一时。”静慧住持带领弟子就地念经超度。芙蕖这时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群女尼,不知哪位是断尘大师。也不知谢慈和他的母亲说上话了没有。芙蕖总预感那场面不会很和谐。血腥蔓延在整个密室中,很快顶的人头昏脑胀,两位年轻的女尼已经忍不住一阵阵的作呕,背过身对着墙,不忍直视。芙蕖倒不觉得满室的血难受,倒是尼姑们的念经令她更头痛。终于,那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止住。有一大师开口缓缓道:“谢施主身上杀孽不少。”芙蕖望向声音的来处,那位大师守在住持身边,上了年纪,地位不低。谢慈也终于正眼往向那一直不敢见的人,说:“是不少,从生下来就注定少不了。”他拖着伤腿,一步一步笨拙的走到断尘面前,跪坐于地,低下头,手中双剑立在身侧:“弟子一事不明,请大师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