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蛮捂住脸,眼神控诉:“你是故意的!”萧望舒欣慰道:“你终于看出来了。”“……。”长孙蛮慢吞吞挪着,从她娘身上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她就不信了,她娘还能翻身起来捉弄她。果不其然,浑身无力的萧望舒没有再动了。能从魔爪下逃脱,长孙蛮万分庆幸。与此同时,她想起了另一个困惑良久的问题。“阿娘,你难道不觉得这场追杀,来得太奇怪了吗?”萧望舒的脸色淡下来,她静静垂目,没有说话。长孙蛮一看这个模样,就知道她娘又不对劲了。她惊呼道:“你早就知道傅誉是叛徒!”萧望舒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个。她笑容淡淡说着:“不早,我也是在王野过来时才得知的。”“可他为什么要叛变,公主府对他不好吗?”“我也不知道。不过,人的利益永远都是相互的。或许有些东西我给不了,但其他人能给。傅誉叛变,也无可厚非。”“那阿娘知道他叛的是谁吗?”长孙蛮蹭过去,却见她娘又垂低了眼,平静的面容未起波澜。良久,她轻轻摇头道:“不知。”“好吧。”长孙蛮心里明白,她娘一定是猜到了,就是不想告诉她。距离萧望舒醒来,已经有一段时辰了。她不欲再躺着,想坐起身,手上却绵软无力。刚一撑起来就倒回去,全身仅有的力气顿时消散。长孙蛮连忙扶住她的手,劝道:“阿娘,你起来做什么。医士说了你得好好躺着,要静养!”萧望舒皱眉,还想再起来。长孙蛮拦她不住,只能小手撑在她背骨,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妄图帮她娘坐起来。萧望舒哭笑不得,另一只手抬起,欲拂开她,“你来凑什么热闹,我自己能起来的。让开,小心一会儿伤着你了。”小姑娘脸憋得通红,活像蒸笼里熟透的蝤蛑。她瞪圆了眼睛,没听劝,还在使劲儿。萧望舒眉头微压,侧脸沉声道:“阿蛮,你……”“啪嗒”一声,一抹白色从长孙蛮怀里掉出来,跌跌撞撞摔过榻角,最后落在小姑娘脚边。萧望舒的眼,顿时凝住。她手上劲儿一软,失了力般重重摔回毯间。“阿娘!”长孙蛮慌忙抱住她。安静的马车里,烛花爆开,她娘微喘着呼吸。好一会儿,萧望舒才轻轻问道:“这把扇子怎么在你这里。”长孙蛮有些迷茫。她顺眼看去,正巧瞅见脚边折扇。想起那上面夹着什么,长孙蛮心头一跳。她往前挤了挤,意欲挡住她娘的视线,“我,刚刚阿爹为了哄我出去,拿给我玩儿的。”萧望舒默然。她低垂着眼,脸上平静无波,可再怎么看,长孙蛮都觉得她娘又生气了。她娘应该不知道这扇子里有砑金宣呀。长孙蛮讷讷在旁,忍不住拿脚踩了两下折扇。这东西属实是个祸害!谁知道她爹这个时候窜回来了。长孙蛮一时半会儿没收住,正巧一脚踩个结实。“……。”长孙无妄似笑非笑盯着她,长孙蛮慢吞吞收回自己的小脚脚。根据她多年插科打诨的经验,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转移敌人视线!长孙蛮拖着她爹的手,叫道:“阿爹阿爹,你快过来!阿娘想坐起来,你快扶她起来!”没办法,她力气太小扶不动她娘,还得靠她爹扶人。只不过萧望舒的性子,注定她这场算盘又空打了一场。只见她爹刚弯下腰,她娘就别过脸,眉眼冷淡地说:“别碰孤。”她爹也是好脾气,脸上笑容未变,半路改道,俯下身捡起扇子,然后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来。长孙蛮喉头噎住,眼里带着明显的不安。她知道两个人不和,也知道寄希望于他们和好,还不如相敬如宾来得实在。可似乎在她娘这里,就算她爹赶过去救了人,也依然讨不到任何好。萧望舒不知何时背过身去。长孙蛮踌躇几步,细细问道:“阿娘,你要睡了吗?”她娘一时间没搭话。长孙蛮很是失落,她耷拉下小眉毛,转脸戳了戳她爹的大腿。长孙无妄挑眉,“这不能怪我。”长孙蛮急得头冒热汗,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小声说:“你不要这么大声,阿娘在睡觉。你这样会吵到她的!”她爹举起手,万般无奈地点头,嘴里比着口型:“那我出去?”小姑娘咬唇看了看两人,点头。厢门被推开,冷风瞬间灌进来。长孙蛮瑟缩了下脖子,听到她娘乍然开了口:“你要给阿蛮什么,我管不着。但不要把别人送你的东西,拿给我的女儿。”男人顿步,回眸侧身。萧望舒撑着壁角起来,纤细皓白的十指绷得青白。她眼里再也不似平日冷淡,清凌剪瞳中,带着毫不掩饰地厌恶。满肩乌发滑落,寒风掠过,顿时吹得四散飞扬。萧望舒冷冷道:“她嫌脏。”长孙无妄手上一推,厢门合拢。他眯眼睨着萧望舒,笑意不复,惟有眉眼里的慵懒一如既往。细细看去,他眼里正凝着若有所思地疑惑。长孙蛮握紧手,心中疑窦丛生。……自从那夜不欢而散,这两天她爹娘都没见过面。萧望舒在马车里静养,长孙无妄在外面跟死士们待在一处。长孙蛮坐在火堆前,撑着下巴猫猫叹气。她仔细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她娘到底是因为什么动怒。唯一的症结点,就是问清楚这把扇子是怎么来的。可她爹贵人多忘事。百忙之中得闲的男人摇摇头,好笑地捏捏她脸,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记得住。再说了,你娘估计就是疑心病犯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瞎操心我俩的事。”长孙蛮气鼓鼓道:“我娘心情不好,养病就养不好。她就生了我一个,我不操心她谁操心?”长孙无妄慢悠悠点头,“你说得对。你娘要再生一个,估计累得她够呛。”后知后觉听出来她爹刚开了一波嘲讽,长孙蛮拍开他的手,生气道:“你不说,我自己去问!”她爹乐了:“我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来的,你还要去问谁?”“我去问何叔!他要是不知道,我,我就去问王叔。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问我娘!”“哦。”她爹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然后双手一抬,枕在脑后,懒洋洋倚在树旁。他看戏般催促道:“去吧去吧。”长孙蛮握拳悲愤。她大步冲过去,一把拦住正指挥人打粥的何错。“郡主?”何错捧着碗,没反应过来。长孙蛮踮起脚,小手扒拉他饭碗,硬是活生生给夺了过来。“……郡主,这粥刚熬好,还热着呢。”长孙蛮抱着空碗,点头:“我知道。”何错瞅了眼要见底的锅,委婉再说:“天气冷,再等一会儿就凉了。现在合该趁热吃。”“吃太烫了对胃不好。何叔,你年纪大了,更要注意保养。”长孙蛮一本正经劝道。今年才满二十八、正值身强力壮的何叔原地石化。“……。”旁边观望的死士们一个个握紧了拳头,死命憋住笑。不知道谁没忍住,扑哧笑个正着,惹得统领怒目回看,咬牙切齿。再瞟眼空底的锅,恨不得一剑抽出来,砍了这群吃不饱的兔崽子。长孙蛮也看到锅空了,她拉住何错的手,小声说道:“你别生气,咱们去一边儿吃好吃的。”何错眼睛一亮,连忙俯身抱起她,顺带把自己的碗顺过来。他挪挪手,谦虚道:“属下怎么可能生气,郡主看错了。”小姑娘乖乖点头,扬手指了指另一处角落。那里隐蔽在马匹和行囊之后,除了树上盯梢的死士,甚少有人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