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长孙无妄要是会这些,也不会有现在这副差点火葬场扬灰局面。逐渐地,她爹脸色凝重,眼里又是怜爱又是心疼。长孙蛮当即认输,差点就要流下没技术的泪水。小姑娘脚一跺,声音里隐隐有些崩溃:“我,我解不开。”放我走吧老爹!……好不容易爬上车,长孙蛮饱受摧残。她回望一眼前方马车,正撞见她爹隐去的衣角。长孙蛮深呼吸,来回几口气后,终于稳定自己乱跳的心脏。阿米豆腐,她爹娘可别又来一波中门对狙。长孙蛮推开厢门,鼻子比眼睛更快:“这什么味……魏山扶!你背着我吃独食!”魏狗挥挥手中大羊腿,算打了个招呼。他下巴一抬,眼睛往桌上瞅去:“你慌什么,那儿不是还有。”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长孙蛮扑向烤羊腿,呜呜两声:“以后有我一口吃的,一定有你一口喝的。”魏狗沉默:“这话,是不是说反了?”“反了吗?没有吧。”“为什么不是你喝汤我吃肉?这不公平!”长孙蛮头头是道:“这很公平呀。你已经不是魏家小公子了,你现在是我爹……嗯姑且算个学生。你寄住在我家,寄人篱下学过没?我是主你是客,我吃鸡你吃鸡屁股,我吃肉你吃包子皮,我喝汤你涮碗……”刚开始,魏山扶还能挑挑眉毛。结果越听越不对劲,一张脸揉吧揉吧,皱成了白面包子。他嚷嚷拦住她:“等等等会儿!前面我先不跟你掰扯,怎么越往后我还给你涮起碗来了?”长孙蛮腮帮子鼓鼓的,吞下一口鲜美喷香的羊腿肉。她抽空看他一眼,乌黑溜圆的眼睛眨巴两下:“我都开始喝汤了,那肯定吃不起肉了呀。你不涮碗……难道想喝洗锅水?”“……。”算你狠。魏山扶难得气滞。他眼睛滴溜一转,面上又带笑,说:“长公主食邑受封徐州楚国郡,是正儿八经的徐州之主。徐州富得流油,你娘怎么会让你吃不起肉。”长孙蛮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我娘有钱是没错,可我爹穷啊。幽州什么地界,再往前倒推百年还是茹毛饮血的野蛮地。更别说我爹热衷收小弟,又要养门客又要养军队,哪儿还养得起老婆孩子……你还小,你不懂。”“……?”魏山扶微笑:“你比我还小吧。”长孙蛮埋头啃羊腿。……车内安静下来,萧望舒的眼缓缓垂了垂,终是阖上。打了一夜仗,再加上被消息刺激了一阵,她的困倦无处遁形。风缓,马静。她倚靠软枕,睡着的模样娴静温柔,几缕乌黑的发在唇边打转,一点一点,从脖颈勾勒而下。长孙无妄一眼看见这副美人图。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停在她脸上,若有若无地,任谁也看不穿那意味不明的暗色。良久。男人放轻步声,取过箱笼里的白狐裘,手一垂,华美轻厚的狐毛将要盖住。萧望舒突然睁开了眼。长孙无妄停住动作。他逆着光,瞳仁昏幽,声音却极淡:“很困么。”萧望舒静了一静。出人意料的,她抬头对上他眼睛,从容不迫地接过狐裘。她淡淡问:“很好看?”她扣着狐裘,细指深深陷入白狐毛里。很漂亮,像一根根玉雕的水葱。长孙无妄突兀笑了一声。他凑近身,光线从后披露,落进那颗乌黑眼珠。咫尺之距,呼吸交缠。萧望舒清楚看见自己的脸。他声音极低:“很好看。”有些哑,谁也不知缘故是压低还是动情。一语双关之词,最是惹人遐思。这句“很好看”恐怕只有长孙无妄心里最清楚——是指那张白狐裘,还是指披裘而坐的萧望舒,亦或是指倚枕拥眠的美人。穿堂风一掠而过,吹起萧望舒垂在胸前的乌发,丝丝缕缕,飞扬扑在两人之间。清香缠绵,一时竟分不清是谁在撩拨。僵持小片刻,萧望舒不自在地别过眼。耳垂那一点红得发紫,盈盈鼓鼓,娇艳欲滴。只一眼,男人眼眸暗沉,顷刻俯首。像一头狼叼起了猎物,唇齿厮磨。……这次赶路跟之前不太一样,至少长孙蛮过得很舒坦。她能吃能喝,能蹦能跳,有事没事还和魏山扶拌拌嘴。惟有一点不满意,她没怎么见着她娘。比如说花朝没过多久,徐徐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长孙蛮把地上散落的书册捡起来,一样一样递给魏山扶,后者塞进小包袱里。“你说你认真看了几本书?翻一两页就扔下了,还不如不扯出来,省得收拾。”魏山扶不以为意:“这些书我早看完了。拿出来翻翻是想知道我祖父藏了什么玄机。喏,这本《五经正义》也是他硬塞进来的。”长孙蛮停住手,抬头狐疑问:“你祖父让你过来不是学知识的?”“……学知识?跟你爹?”长孙蛮沉默。她稍稍顿了一下,又道:“那就学武功。武功总行了吧?你一身花拳绣腿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这回换魏山扶沉默了会儿。他挠挠头,眉毛皱得老高,“我武功还能怎么教啊,除了我爹和我三叔,家里就没人能陪我练练。我二叔常年不在家,要是有他在……”“等会儿。”长孙蛮严肃打断他,“平就殿里不是盛传魏太尉亲自教养你拳脚功夫吗?”魏山扶耸肩:“那都是我爹好面儿传得谣言,他和我三叔本就对武道学艺不精,再来教我肯定会贻笑大方。我爹这个御史大夫当得风生水起,早就惹人不满。兰台里那群御史的嘴皮子你是知道的。我祖父嘛,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年轻时还落了不少病根。让他坐着不动教我学问还行,要让他又蹦又跳教我习武……可能第二天我家就要挂白灯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