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太响,响的炸开夜晚的寂静,冲破天际蔓延百余里,盖过了龙诀怀中人的回答声、呼吸声、心跳声。。。。。
龙诀等不到回答了,因为他的主人已在他的怀中睡去,永远地睡去。
他坐了好一阵,抱着明渊起身走向山顶的墓塔,自问自答道:“是冷的,暖不热了。”
就算轮回成凡人之躯,祂依旧是祂,死去的肉身里留有祂的力量。
待祂死后,将祂的躯体放入山顶的木塔里,再以此为媒介使用神祈,众生绵绵不断的善意便会被储存在山间。
龙诀无需担心日后太平不复,战乱再起,只要他能守住这座山就永远不会被恶意侵染,更不会被逼得走上祂的老路。
这是他们说好的,也是明渊生前要龙诀做的事。
龙诀走到塔前,垂眼看着怀中人,“主人,你骗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是应该的。”
木塔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龙诀身后隆冬的寒风在呼啸,打在身上刺骨,冷得他纯白的衣摆都结了层冰。
他抱着明渊走进去,大门又缓缓关上,彻底合起来的那刻,塔内传来一道比寒风更冷的声音。
“没关系,暖不热我陪你一起变冷。”
话落,木塔大门合起,厚重的寒冰从塔底往上凝结,不稍片刻,塔尖也被冻上。
这似乎还不够冷,塔外的寒风裹挟着暴雪袭来,晶莹的寒冰塔上逐渐盖上苍白的霜雪。
神许人间众生自由,亦将神运遍洒人间。
这是人间自由的第一年,世间不再需要神明,是善、是恶都不要。
于是,爆竹声闹,红灯笼起,欢声笑语的新年夜,走了国师,也殉了神使。
太平已至的人间少了两位神明,启神殿的山顶却多了一座冰封之塔。
几个嗅觉极好的动物型异能者肯定国师和神使就在塔里面。
这座塔外的冰使力撞不开,用火化不开,神司、神宣们用尽了法子连个角都没破开。
许璃站在厚厚的积雪前,攥着国师为她抹泪的帕子,伤心到极致连泪都流不出来。
有一神司是个脾气暴,气到深夜闯皇宫找临恒,求他找法子破了那塔外的冰,期间还骂了几句神使有病。
临恒平静地听完,没怪罪这神司夜闯皇宫,略带哀伤地附和道:“神使确实有病,国师走了,他也就跟着殉了。”
走了,殉了。
简单的四个字,有两字还是重复的。
可那神司怎么都听不懂,呆呆地跪在殿前,跪到天明都没听懂。
最后,来上朝的许璃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该醒了,他们已经不在了。”
昨夜走了国师,殉了神使,跟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属于临璃的活泼。
至此,启神殿里再没有能替许璃遮风挡雨的兄长,也无人再知晓这人曾是大临的公主、郡主。
轮回会让人反复从婴孩长大,许是因为这点,允棠的心智依旧像个孩子,临恒也清楚这点,将本属于国师的担子交到了许璃身上。
而没了神明的虚名,启神殿彻底成为一个效忠大临帝王的组织。
许璃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只能守着这座山,守着这座启神殿。
闲暇时,她会坐在曾经众人常聚的茶亭里,同荀烟闲谈、喝茶,时不时望向山顶。
那里有座墓园,里面有她的同僚兼兄长,还有一座冰封的塔,里面是她最喜欢的国师与神使。
初春的暖意化开了山间雪,却化不开冰封塔,纵使是盛夏到来,山顶依旧覆着寒霜,是从塔边蔓延出来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间雪化了又堆积,积了再融化。。。。。。如此循环往复,只有山巅的冰封塔永远不化。
异能者的衰老速度极慢,可许璃终是不复少女的青葱,眼尾多了几道不算明显的细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透着掌权者的沉稳和威严。
她即使笑起来也寻不见俏皮,反是有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和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