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日子,她特意穿上了老人家都喜欢的有着浓艳翠绿色的掐腰旗袍,外面罩着黑灰鼠皮的大毛衣裳,一团喜庆,挽了镶金缀玉的刺绣小包,挎着宁铮的胳膊,到了位于魁星楼路六号的图公馆,下了车,往里面一路迤逦而去。
他们进去时,里面高挑的会客大厅已经坐满了图宇庭的亲信,大多是绿林出身的老字辈的将领。宁铮没看到老把叔张辅忱。
他们看到总司令夫妇进来,原本人声鼎沸的客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部分人虽然也慢慢起身,但没有几个认真敬礼的,有几个还故意敬得歪歪斜斜的,而且不等宁铮发话,又都坐下了。
见此情景,宁铮不动声色,奉九心里一沉。
正在这时,中等身材,光头,身着金黄色长袍的图宇霆扶着一身大红松鹤织锦缎的八十岁老父亲从里面走了出来,奉九忽然就听到一阵椅子被挪开的刮地板的刺耳声响,刚刚还懈懈怠怠的图宇霆亲信们精神饱满、整齐划一地高喊着祝图总参谋长家老爷子&ldo;福如东海&rdo;的口号,并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声势、这号召力……
宁铮忽然扭头看了奉九一眼,奉九也快速地回了他一眼,夫妻俩的心中,不用说话,已经有了共识。奉九紧紧地挽住了宁铮的臂膀,心里蓦地一阵刺痛。
她的丈夫,居然在下属面前,被轻忽怠慢到这个地步。
&ldo;小六子来啦?&rdo;图宇霆笑眯眯地跟宁铮打招呼,浑不在意地当众唤着东三省安保总司令的小名。
反倒是他八十岁的老父亲紧张又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恭恭敬敬地打躬作揖,哑着嗓子恭谨地称一声&ldo;总司令好,总司令夫人好。&rdo;
底下图宇霆的亲信们,一个个似笑非笑,显见得很乐意看到年轻的统帅吃瘪。
图长官,这才爷们!
回来之后,夫妻俩默默地坐在书房,相顾无言。
奉九再也说不出什么误会、放下之类的话‐‐这一次图家之行,她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危机,甚至是,杀机。
对于宁铮的最后决定,不管是什么,她都能理解,能支持。
宁铮忽然从军装兜里掏出一枚银元,走过来对奉九说:&ldo;九儿,三次,听天由命。我选&lso;字&rso;。&rdo;
奉九交握着双手,攥得手背都出了白印子,张张合合了几次,&ldo;好。&rdo;她决然地说。
宁铮从兜里摸出一枚银元,蹲下,郑重其事开始掷银元,沉重的银色袁大头轻快地在光可鉴人的柚木地板上飞速旋舞,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儿,这才慢慢停下,倒掉,露出……
前前后后三次,次次字朝上。
夫妻俩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奉九看着他,刚想说点什么,宁铮忽然一把抓起地上的银元,迅速地说:&ldo;很多袁大头成色不好,不准,换一枚。&rdo;他站起身,又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元,&ldo;这次,选人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