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彩礼的事情,清芬和济翰闹了一段时间意见,清芬躲着不见济翰,想逼着济翰跟家里要钱,没想到,济翰意外受伤,搅乱了她的计划,清芬只好先放下这个念头,等他伤好了再另做打算。
不过,她打定了主意,婚姻大事,不能凑合,一定要风风光光的,不能让那些小姐妹们给比下去,她想,如果结婚,场里会分给他们两间宿舍,她要好好收拾一下,还要买点家具,现在都兴组合柜了,她也要买一套,该买的家用电器,一样都不能少。除了这些,手里还要存点钱,自己暂时没工作,手里没钱怎么行呢?济翰,人很好,长相也不差,就是工作不太好,伐木工人,在场里是最累、最危险的活儿,他家里也太穷,兄弟姐妹又多。
她的这些小心思,济翰倒是没留意,他很中意清芬,感觉她很体贴人,心地善良,特别是脾气很好,挺爱笑。
济翰下班回到宿舍,刚刚坐下来喘口气,这时清芬敲门进来,济翰赶紧找把椅子,让她坐。清芬说:“不坐了,快换件衣服,跟我走,我爸从北京回来了,让你去吃饭。”济翰答应着,找件干净的衣服,清芬赶紧说:“我在外面等着你,你快点儿,别磨蹭。”济翰匆忙换好衣服,从宿舍出来。
济翰诧异地说:“咦?吴叔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北京呆一阵子,好好逛逛吗?还说要去长城、故宫,北京城大,要逛个遍,怎么也得十天半月吧?”
清芬说:“别提了,我爸去时一团高兴,回来还挺失落呢!唉声叹气的,好像受了气一样,其实,就是不习惯,你想啊!大城市咋能跟咱们一样呢?我倒是挺羡慕大城的人,啥衣服,都是从他们那里兴起,你看看人家的衣服样式新,多好看。看看咱们这里卖的衣服,土气得很。对了,我哥还给我买了一只口红呢,我试了试,太鲜艳了,我爸不让我抹,说抹了跟吃了人似的,不好看。”
济翰忍不住笑起来,问:“你哥毕业了?分到哪里工作了?”
“分配到林业部了,说是专业对口,我哥的对像和他是同学,她就是北京人,也分回北京了,在一个什么地方上班,我没记清楚。我爸拿回来几张照片,有她的一张,可漂亮啦,她穿的裙子,样式真好看,洋气得很。”清芬羡慕地说。
吴光谱已经沏好了一壶茶,见济翰进门,招呼道:“坐这儿吧,陪我喝茶聊聊。在北京呆的这些天,可把我憋闷坏了!”
济翰见家里没别人,只有吴光谱一个,坐在炕桌旁边,他就坐在吴光谱对面,搭讪着说:“吴叔!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得在那儿多呆些日子呢,去一趟不容易,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吴光谱说:“要说,去一趟是真不容易,我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累得不行了,幸亏我身体结实,要不,非累散架了不可。”
清芬端上两个菜,又拿过来一壶酒。济翰说:“我帮你烧火吧!”清芬说:“不用了,弄好了,你陪我爸说话就行,他这几天憋闷坏了。”
济翰先给吴光谱倒上酒,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盅。他最近来得次数多了,多少了解了吴光谱的脾气,他爱喝酒,喜欢热闹。晚饭后,经常有同事、朋友到他家里串门,冬天闲着的时候,还打牌九,有时打到很晚。清芬曾经埋怨他爸,说他不知浪费了多少烟和茶叶,他家里,简直成了据点了,后来场里下通知,不让玩牌九了,他们就打扑克牌,边打边抽烟,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不管清芬怎么抱怨,吴光谱却仍然我行我素,按照他的说法,大家都关起门来过日子,互相不来往,有啥意思呢?
吴光谱拿起筷子,对济翰说:“来,吃点菜!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别见外。”济翰忙答应着,夹了点菜放碗里。清芬端了一碗蘑菇汤进屋,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济翰的对面,挨着吴光谱坐下。
吴光谱端起酒盅:“来!咱们喝一口,还是在自己家里舒坦啊!我这次去北京,也算长了见识,到了天安门,也去了故宫,清涛还领着我去了长城。”清芬说:“还拍了照片呢,我去拿,让你看看。”
清芬到柜子上面,拿过几张照片来,递给济翰,济翰边看边说:“还是彩色照片呢,照得真清楚,景也好看。这张是大哥吗?”清芬说:“是啊!这个是他对象,你看看,这裙子好看不?”济翰说:“好看,大哥可真高啊,得有一米八吧?”吴光谱自豪地说:“可不是嘛,一米八多一点,比我还高呢。”
济翰把照片递给清芬,然后说:“还是北京好,又是故宫又是天安门的,多气派啊!”清芬说:“等咱们有时间,也去北京找我哥,让他带着咱们逛逛。”
吴光谱叹口气说:“北京好倒是好,就是地方太大,到哪里去都不方便,要坐公交车。住的地方也窄得很,你哥的宿舍,只能放一张床一个小柜子。我到了他的未来的岳父家,按说,他家是高干,住得应该宽敞才对,谁知,也是很挤,他家住的是楼房,厕所竟然在屋里头,男人女人用一个厕所,哎!城里人真是不讲究。那天,正好我喝水喝多了点儿,想上厕所,我一看一屋子人,不好意思去,就找了个借口,说下楼转转,在附近转悠好久,也没找到厕所,只好硬着头皮又回去了。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儿,让清涛陪着我进厕所,要不,我都不会用,最后,还得按一个钮儿,冲一下。”
清芬说:“瞧您说的,楼房多好啊,多干净啊!你看看咱们这里,到处是灰、土。下了雨更麻烦,全是泥了,骑个自行车,泥点子溅得满身都是。”吴光谱说:“干净是干净,就是受拘束,进屋还得换鞋。”
清芬说:“还换鞋?换什么鞋呢?”吴光谱说:“换上拖鞋。”清芬说:“这倒是个好习惯,怕把地弄脏了。要是我们下雨时这样做,屋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泥了。”吴光谱说:“麻烦得很,幸亏那天我穿了双新袜子,要不,当着他父母,一脱鞋,看见我袜子上的破洞,多难看啊,清涛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说他家的这些规矩,弄得我措手不及。我本想不脱了,人家进门都脱,我跟在后面,没办法就脱了。”
清芬说:“您见着我哥的岳父了?我哥说,他是个大领导,忙得很。他家里一定很气派吧?人家会不会嫌咱们,我哥会不会受气呀?”吴光谱哈哈一笑说:“这可难说,我看他未来的丈母娘,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往沙发上一坐,指手划脚的,连她爸那么大的领导,也听得她的呢,一看就是她当家。她爸倒是挺和气,问了咱家里的情况,还问了林场的事,说起那场森林大火,还是他亲自指挥灭的火呢。”
清芬插话说:“那他是我哥的领导了?”吴光谱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去他家之前,你哥嘱咐我不让我多问,我也没敢多说。”
清芬说:“干嘛弄得那么神秘呢?济翰,我哥的对象叫楚楚,人可漂亮了,噢!对了,你刚才看了她的照片了。”吴光谱说:“长得是挺俊,娶这样的媳妇,摆在家里当摆设行,好看。可是,啥也不会干,使唤人倒很内行呢,支使得清涛跑前跑后,一刻也不消停。不过,你哥愿意,还乐颠颠的,真是闹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济翰笑了笑,清芬说:“哪能都像您那样的老想法?男人不干家务活。现在没那个讲究了,以后家务活都归济翰了,是不是?”清芬朝着济翰扬了扬头。济翰赶紧点头说:“好!好!好!家务活都归我,我有的是力气。”
吴光谱笑了,接着说:“我在楚楚家吃了一顿饭,她家盛饭的碗,只比咱这酒盅大一点儿,一碗饭下肚,根什么都没吃似的,又不好意思再去盛了。菜也一丁点儿,一筷子就夹没了。那天,也凑巧了,我吃的米饭里吃出一个沙子,一下咯牙了,我看也没地方吐,就生生咽到肚子里了,哎!现在想想,还难受呢?倒像是那个石头在肚子里长起来了一样,让人不舒服。”
清芬一下子把嘴里的饭喷出来,济翰赶紧递给她一个毛巾,她边擦边笑:“爸!您可真是的,见到大领导,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啊。”
吴光谱也笑了:“哪能不紧张,我头一次去北京,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领导,领导还陪着咱吃饭。哈,他们一家人吃饭,连声音都没有,谁都不说话,楚楚说,他爸平时忙,很少在家里吃饭。那次是为了见我,提前约好的。哎!这亲家,没法做,我算看明白了,我这是白给人家养了个儿子,将来结婚了,我是到不了他们眼前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