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等三人走近轿门一起跪下,跪在中间的玉娘泪流满面,喊道:“大人,请给小民做主。”
张居正走下轿来,问:“姑娘有何冤屈,可有诉状?”玉娘痛哭道:“我爹爹和哥哥被他们打死了!”旁边跪着的孙大妈也帮腔道:“她的爹爹和哥哥被王真人打死了。”张居正向前面看去,只见人群已朝两边散开,胡同口的地面上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王九思在众皂隶的簇拥下,也盛气凌人地站在那里。
张居正看到前面王九思的那副样子,一股怒气便腾腾不已。此刻,巡城御史王篆听说出了事儿,特地率兵从远处跑来,却未料到次辅张居正在此。张居正看见他便说:“王篆,你来得正好。这里出了人命,你这巡城御史,正该严惩凶手。”王篆将张居正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次辅大人,这事儿您别管了,还是交给卑职来处理。王九思是皇上的太医,深得宠信,您还是别去惹他。”张居正道:“你是说,让张某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妖道在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而一走了之?”王篆道:“次辅大人,我这是考虑您的安危,您还是登轿走吧。”
被护卫隔着的玉娘看到偌大一个官出现,怎能放过为父兄伸冤的机会,跪在地上哀求:“大人,您得替小民伸冤啊!”围观的市民百姓也都跪下来,高呼:“请为小民伸冤。”张居正一跺脚,拨开护卫朝王九思走去。人群闪开一条路让他通过。王九思早已看到了张居正的一品官服,王篆抢前一步,向王九思介绍:“这是内阁次辅张居正大人。”王九思心下有些慌张,但是仗着是奉“钦命”来的,也便恶人先告状地说:“阁老大人,您看看,这些刁民违抗钦命是想造反。”张居正阴沉着脸问他:“这两个人是你打死的?”王九思道:“他们抗拒钦命。”张居正明知故问:“什么钦命?”王九思指着侍从手上提着的“钦命炼丹”的灯笼,答:“本真人奉钦命炼丹,要征召童男童女。他们父子违抗钦命,把女儿藏了起来。本真人亲自登门讨人,他们不但不交人,反而羞辱本真人,你说这该不该死?”张居正斥道:“我看该死的是你!光天化日之下,你随意草菅人命,还竟然说百姓该死?王篆,把这妖道给我拿下!”
王九思跳开一步:“你敢!”
迟疑着的王篆见张居正眼光扫过来,连忙锐声下令:“上!”巡城兵士一拥而上。王九思慌张地吩咐:“众皂隶操家伙。谁敢动手,格杀勿论。”
皂隶与巡城兵士刀枪对峙。
张居正缓步上前,伸手拨了拨一名皂隶手上的水火棍,问:“哪个衙门的?”皂隶腿一软,答:“回大人,小的在应天府当差。”张居正道:“应天府三品衙门也不算小,你也算见过世面,认得我身上的官服吗?”皂隶点头不迭:“小的认得,是一品仙鹤官服。”张居正道:“那你再回头看看,你身后这位王真人穿的是几品官服?”皂隶道:“回大人,王真人穿的不是官服。”张居正说:“他既然没有官袍加身,你们为何还要听他的?”众皂隶正不知所措,张居正突然对着皂隶们大声喝道:“你们都给我放下兵器。”
第五章妖道横行(3)
众皂隶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巡城兵士们一拥而上,把王九思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张居正转身走向玉娘,她被孙大妈搀扶着,怔怔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张居正道:“王篆,这姑娘你也带回衙门,好好待她,另外让人把她哥和她父亲的尸体收了,找个地方给予厚葬。”说完,张居正再次看了一眼玉娘,转身朝轿子走去。
奉张居正的命令,王篆将王九思押到了刑部大牢。张居正的意思是“妖道可恶,滥杀无辜,必须问成死罪”,但王九思在大牢里又喊又闹,说要将张居正和王篆一起告到皇上那儿,让王篆颇有些担心。他委婉地对张居正表示,王九思是皇上钦定的太医,要杀要拿得皇上说了才算,但张居正回答他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今夜就起草奏本,向皇上奏明此事。”
没有了王九思的药丸,朱载垕的日子果然很不好受,不仅身上有气无力,而且茶饭不思,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当他听说王九思被张居正抓了,今天没有药丸吃时,不禁十分愕然。孟冲说:“一大早,张居正就亲自到皇极殿门外,给万岁爷递了一个奏章。”而奏章的内容竟是:“仰惟吾皇陛下,臣张居正诚惶诚恐伏奏:昨日臣散班回邸,路经东二胡同口,见得王九思打着钦命炼丹旗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杂货铺店主方立德、方大林父子毙命于皂隶之乱棍下。臣恳请皇上严惩凶手,处死妖道,还公正与庶民。”朱载垕不禁气急败坏:“这个张居正,处处与朕作对。”孟冲亦在旁边煽风点火:“可不是吗?他明知道那王九思是万岁爷的太医,他更明白万岁爷每日必须服用他的丹药,可他还是不顾皇上的安危,愣是指使王篆将他拘押起来,他这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他即刻命孟冲宣高拱平台相见。
慈宁宫经舍南墙下的红木佛龛上,供着一尊鎏金观音菩萨铜像。铜像前的宣德炉里燃着檀香,青烟袅袅,香气氤氲。李贵妃坐在正对着观音铜像的几案后头,用小楷朱砂笔一丝不苟地抄录《心经》。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站起来双手合十,向观音菩萨顶礼膜拜。侍女进来禀告:“启禀娘娘,冯公公请求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