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义盯着慌慌张张的崔忠魁,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咱娘,咱娘……”
崔忠魁太着急,舌头打起弯来,话都说不伶利了。
“简贞,先跟我一起走。”
“不!我吃饭!”
简贞嘟嘴抗拒。
崔忠义只得把院门从外落了锁,跟着崔忠魁往东院跑去。
躺在床上的薛玉娇已经气若游丝,她似乎是老透了,就等着崔忠义到跟前,她交待完话就走哩。
“娘!”
崔忠义扑上去,握住薛玉娇瘦骨嶙峋的手,眼眶潮湿。
“我……走了后……要是他们都来……送葬……你别和他们闹……
反正我一闭眼,脏净都……看不见,随……他们去吧……
你这辈子……太苦……以后也学着……多想想……自己……
你答应娘……答应娘……”
然后眼瞪瞪地等崔忠义答应,直到崔忠义点头,薛玉娇才头一歪,走了。
“娘!”
“娘!”
崔忠义和崔忠魁连声喊道,薛玉娇的眼睛却永远不会睁开了。
天热,崔忠义忍住悲痛,马不停蹄料理起寡娘的后事。
村上的人有很多主动过来帮忙。
刘三妞惊闻寡婆走了,从不登门的她竟然从家里一路长哭过来。
她进了薛玉娇的院子,就以声震瓦屋的嗓门嚎起来,嚎到薛玉娇的身旁时,扑通跪下,拍地捶胸哭喊着:“我的娘亲啊,你咋就这样走了呢……
我的亲娘啊,你以后可叫儿咋过啊……”
崔忠义听着这夸张又虚伪到露骨的哭灵,脚抬了几抬,被崔忠魁拽住了。
到了出殡的时刻——
该来不该来的人都来了。
崔耀玲是薛玉娇的亲孙女,她一到场,郭迹泉也混迹到了送殡的队伍中。
他的目光四下瞄去,他不相信这样的时候那个人不来。
可直到薛玉娇的棺材下葬到挖好的坑里,他想看笑话的那个人还真是没有来。
葬完薛玉娇,人群一个一个散去。
崔忠义带着崔忠魁从地里往村子里返回。
郭迹泉一扭身,朝反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
崔耀玲战战兢兢问道。
“你管老子干啥!皮又痒了?!”
郭迹泉立刻拿牛眼瞪崔耀玲,吓得崔耀玲脸色骤然变苍白,一个屁都不敢再放了。
到了庙里,见冯兰兰依然是个老姿势,双膝跪地,双手合十,面向菩萨,口中念念有词,但具体说的是什么,郭迹泉听不懂,也懒得听懂。
他往里走了一步,阴阳怪气道:“今个埋你寡婆,你咋不去?”
冯兰兰眸色一暗。
薛玉娇不在了?没人来告诉她,可见她在崔忠义心里,连只蚂蚁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