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人迟疑着说:“或许他愿意为了女儿安定下来呢?”我不就为了你改变了很多吗?
庄庭摇摇头,说:“不会的,从前他可以为了边塞安宁舍生忘死,以后也绝不会为了一己幸福放弃他做的事;如果会为了女儿改变,他就不会急着离开了。与其让他们俩将来痛苦,不如现在就了结了吧。女儿就算嫁个寻常百姓,只要能安生度日就行。”
庄夫人又是一声叹息,良久无语。
慕轩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一个不大的包袱放在桌上,他站在桌前环顾室内,内心忽然有一种酸楚:无论古今,门当户对似乎都是不变的原则,从前跟嫣菲经历那么多磨难还是各奔东西,今世与伊人仍是缘尽于此,时也?命也?谁说得清楚!
“你真的要走?”庄小姐在房门前站了有一会了,幽幽开口,眼眸毫不避讳的望着慕轩,神情却没有丝毫波澜。
慕轩点点头,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伊人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苦涩,微摇螓首,说:“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
慕轩笑了,笑得很苦涩,说:“我也不能留下,有些事必须去做。”
庄小姐问:“你会怪我爹爹吗?”
慕轩摇摇头,说:“你我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要把你嫁入董家,他为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庄小姐看着他的眼睛,说:“错过了你,我还会有我爹爹希望的安生日子吗?”
慕轩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一切都由你的心决定,至少眼前,我没能力给你安生日子。”他微微垂下眼睛,声音低了些,似乎在喃喃自语:“要是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境该多好啊,我就可以把你留在我梦里,想留多久就多久——”还有半句,他没有说出口:要是当初我真的死了,或许能在你的心里藏一辈子了!
既然不能给她幸福,那就决绝的离开吧!
伊人凝望着他,良久,才说一声:“那你走吧,路上保重!”说着,她转身离开——自始至终,她没有跨进书房半步。
“庄姑娘,”慕轩两步跨到门口,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凄凉,“请原谅,我不是你的归人,我只是个匆匆过客!”
庄小姐没有停步,步履优雅的从容离开,但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姑娘,姑娘,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名字?就算不合规矩,你至少也该试一试哪!方慕轩,我的名字叫凝珮——”
……
“方公子,您就这样走了?”慕轩离开庄家时已是未末时分,才离开庄家所在的大街,就听见了晴蓉的声音,他转身看着一脸不解之色的小丫鬟,笑笑,说:“是啊!”
晴蓉脸上的不解立刻变成了气愤,两手一插小蛮腰,哼道:“小姐对您那么好,您怎么可以让她那么伤心呢?小姐自从回房后,那眼泪就没停过,您怎么这么狠心啊!”
慕轩心中痛楚难当,脸上却还是笑容不减,说:“我已经跟你家小姐说清了,她会慢慢忘记这一切的。晴蓉,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上栖风楼去找掌柜的,他会想办法的。”说完,他转身就走,完全不顾身后的小丫鬟一脸茫然的傻住了。
跟姐妹们痛痛快快逛街、购物,回来再舒舒服服洗个澡,这样的日子真是惬意啊!彩纤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样的日子可是从前四处漂泊时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一切收拾停当,彩纤从房里出来,准备叫大家一起去吃晚饭,才发现左右几间屋子都是黑漆漆的,看来她们抛下自己先去了,她嘟囔一声:这些小蹄子真是没有义气,吃饭也不叫一声!
她出了跨院,往西边的饭厅走去——那里是彩声班跟栖风楼伙计、侍女吃饭的地方,却碰见伙计赵五也正去吃饭,看见她,赵五立刻跑过来,问:“彩纤姊姊,小弟正好有事请教,你们的《精变》最后那曲里唱的是‘被风乱也微摇’还是‘被风乱也惊惶’?”
他说话像炒豆子一样,彩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当然是‘被风乱也惊惶’啊!”
赵五嘻嘻一笑说:“我说吧,我怎么可能记错!那位方公子非说是‘被风乱也微摇’,说得那样肯定,倒像我记错了一样。”
彩纤不知怎么回事,只好笑笑,走了几步,忽然心头巨震,突然停步,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颤抖,她强作镇定,装作不经意地说:“方公子,哪位方公子?”
赵五随口说:“就是宇字三号房的方公子,刚才我去收拾晚饭后的碗筷,随口唱了两句,他非说我唱错了,他——”
他还没说完,彩纤说声:“哎呀,我忘东西了,你先走吧!”说着话,她转身跑开了。
赵五也没在意,自己先走了。
彩纤跑了一段路,回身看不见赵五了,吐吐舌尖,压抑着满心的惊喜,向客房那边走去。她刚才突然想起,当初拿到《精变》的戏本时,最后那首曲子中的确是“被风乱也微摇”,后来蓝纤说有点不合辙,提议改成“被风乱也惊惶”,大家觉得不错,就同意了。这事只有自己那些姊妹知道,那位方公子从何得知,仔细想想,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方公子看过最初的戏本,可外人怎么可能随便看到戏本呢?那就只有一个现实:方公子跟创作这出戏的先生关系非同一般,从他那里,肯定能知道那位先生的情况,自己好好求他,说不定能知道那位先生的名字——甚至,最大的惊喜是,方公子就是《精变》的创作者,那样的话,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考虑再三,彩纤决定直接到宇字三号房拜访那位方公子——怎么想就怎么干,彩纤一向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