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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墨尔本的感染人数也开始飙升,养老院成了重灾区,更严格的封城令连夜颁布,人们只能在居家范围5千米内活动。原本连秋仪还因无聊来偶尔串门,现在连这唯一的活泼的访客也不能来了。
蒋培羽的肉厂上周也有了第一例阳性病例。
他被迫停工在家隔离了数天。为了林悠悠的安全,他除了使用洗手间,便待在卧室里大门不出,期间三餐只能由林悠悠送到门口,敲敲门,再退开。想想十分滑稽。
他无事可做,整日除了补眠,便是打游戏,间或看书电影。有时候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听见林悠悠在门外厨房的动静,或是闻到面包的甜香,总会有种今夕何夕的懵懂。
像回到少年时代的悠长暑假。
这期间唯一令人稍感振奋的事情便是他顺利毕业了,虽然毕业典礼无限延后,但好歹是了了一桩大事。
不过另有一件事令他稍有些挂怀。那便是林悠悠的前男友,叫Chris——是个墨尔本当地人,彼时他仍在读心理学本科,在市场附近的咖啡厅打工,两人因此相识。他外公的父亲是中国人,他因此对中国倍感好奇,也曾去过西安和北京旅行。两人因此有一些共同话题,相识相亲,交往了一年,后和平分手,他作为志愿者前往中东战乱地区给当地的儿童提供心理疏导。
chris年轻,善良,且家境良好,世界正在他眼前干净蓬勃地展开,他有更好的理想可以去追逐,当然不会为谁停留。
这都是前话了。
甜品店的网店三月前投入运营,接的第一笔大单便是定制杯子蛋糕,林悠悠说下定金的人说是墨大某院的行政人员,说是疫情期间给教职人员的慰问福利。
那天林悠悠在店里忙到半夜。第二天来取的竟是Chris。寒暄才知道疫情爆发后因家人担忧,他便暂时回到了墨尔本,在墨大心理学院做研究员。
两人从前的感情便很清浅,分开的时候也并不泥泞苦涩,如今再相遇她也并未有什么波动,只当作小事一桩与蒋培羽说了。
不过自那之后chris又几次三番来购买甜品,有时候还要为林悠悠送一杯咖啡,但并没有再多一步的暧昧举动。
林悠悠没放在心上,但也没有瞒着蒋培羽,多是晚饭的时候一句话带过。
这日六点过林悠悠才到家,蒋培羽戴上口罩,将门开了条小缝,见她手提一个蛋糕盒子,便问:“店里没卖完的?”
林悠悠看他的样子,关了五日,着实有些可怜,没有挂心地答:“Chris买的,他说来不及取了,当送我的。我看浪费了实在可惜,就拿回来了。是你喜欢的芒果千层。”又关切问他:“你中午吃了什么,今天有不舒服吗?”
蒋培羽也不知哪里来的邪火,说:“他取不了就扔了,带回来做什么。”
说罢关了门,不管不顾地往床上一栽倒。
到底是哪门子脾气,也说不出来由,也许只是在室内憋久了,无处发泄,又或许是那位chris的浅棕色眼睛让人愈看愈不顺眼。也或许是肉厂的工作不稳定,加之疫情,他收入锐减,对前途有了一些隐忧。
原来爱一点都不高尚宽容,爱是这么患得患失的一种感受。
林悠悠怎么不理会他呢?她在做饭吗?今天做什么菜呢?蛋糕他是绝对一口都不会吃的。
她最近变得比以前还节省许多,两人收入减少,疫情也不知何时到头,有一次他看到她将面霜的小管子剪开又用了两天,前两天她还与他商量,要不要给那些匆匆回国的留学生做退房清洁。据说很有赚头。
暮色在他四周展开,眨眼就将他困住,没开灯的房间是一种幽深神秘的蓝,他忽地被一种剧烈的无力感袭击,竟然如同懦弱的少年时代一样,无声地留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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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悠没来哄她,但她如常做好了晚饭,放在了他门口。
蒋培羽回归成倔强无理的小孩,硬是没有开门来吃,只是趴在被褥间,竖着耳朵听她淋浴的声音,排气扇的嗡鸣,风筒关闭后,她重新走入客厅,轻轻地把碗筷收了起来。
又听她打开电视机,观看一档网飞上的单身男女约会节目,有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他苦等一级不存在的台阶,后来又因实在饥饿,模模糊糊睡了过去。窗外有桉树叶的清苦香气。朦胧的茉莉花香。后来似乎听到了雨声。这是多久以来的第一场雨呢。他在梦中也在思忖。
他理所当然梦见了少年时代的卧室,也是那些朦胧的傍晚,他一次一次偷窥木芙蓉下走过的少女,家属院的傍晚热闹无比,孩子放学,大人归家,饭菜的油烟气呛鼻,一家赛过一家。
感官在那个时刻总是冗杂昏沉,只有她,清新动人地自花树下走过。
而后自梦中转醒,手臂触碰到一具温温的肉体,他有些震悚地回神,下意识拉开距离,说:“我还没结束隔离。”
“已经十二点了,小朋友。你自由了。”
林悠悠正侧躺着,她的眼睛好亮,见他转身,抬起下巴与他接吻。
午夜,下了一场无人问津的雨,他的心变得泥泞潮湿,零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