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上我还是不能接受三叔会杀人,何况对象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除非……是误杀?我想,闷油瓶从小就受过特殊的训练,恐怕不太好对付,说不定他们本来想绑架他,结果却失手杀死了?
书店是04年左右开业的,应该是最早那三人出事之前。
那么,假设霍玲没有说谎,这些记录也都没错,那么早在他们04年找上张家人之前,实验就已经开始,至少有一部分人当时就掌握了麒麟竭的用途。
最恶意的猜测则,那4个早死的队员,甚至之后的人,都只是实验对象而已。
我叹了口气瘫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忽然动了一下,我一惊,条件反射地把体检表划拉到一起趴上去,才发现挤出来的是老黑,踏着猫步跑到我脚边蹲下,煞有介事地开始擦脸。
它之前应该是在闷油瓶床上,难道是被我吵醒的?
正想着那门就吱地一声全开了,我心说完了,干脆把脸一挡装睡。闷油瓶在门口停了停,径直就走了过来,在我旁边站住。我听到指尖在草稿纸上沙沙划过,暗自祈祷他不要发现我手臂下面的东西。
桌子颤了一下,他把体重压了上去。我很担心阻力不够,因为我胸前还夹着几张纸。他大概就看了几分钟就站直了,却长得像几个世纪。
还是给他看了吧,我想,这也太憋屈了!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他,这不是还没定论么?随便找个理由,就算照直说了也好,他不会在乎的。
我几乎都忍不住要跳起来了,没料到他下一秒竟然把手放在了我肩上,然后就觉得后脑勺一阵痒痒。
娘的,他在玩我头发。理解到事态后我僵住了,这是在干吗,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暗示我自己招供?可看他的表现不像是还有心情玩啊。
然后他开始摸我的脑袋,力道相当温柔娴熟,让我想起以前听过的故事。据说有一群下乡的知青,白天收西瓜,晚上睡大通铺。有一天夜里有人起床尿尿,就发现有个人正手持一把剪刀逐个摸其他人的脑袋,摸完了还敲一敲,嘴里不断嘟囔着:&ldo;没熟……生的……这个也是生的……还是生的……&rdo;
他不会也是在梦游收西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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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什么的当然只是笑话,可我不胡思乱想也没办法。开始装了就要装到底,他这样越来越慢,简直像是数头发的摸法,一晚上都不见得能摸完。我总不能一直趴下去,他那么厉害的人,随时都可能发现我是装的。
说实话他摸得人很安心,有种很认真的,仿佛要记住什么的感觉,和看到毛茸茸的东西忍不住摸一把不同,如果是个小姑娘,可能连眼泪都要掉下来吧。
我不是傻子,他的心情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我和他立场对调,肯定也会非常的难受,但是我感觉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有种措手不及的错觉。
人心很奇怪,它可以选择性无视某些东西,只要没有契机就永远想不起来。
那一会我想了很多,比如他第一次跑来我店里,居心叵测地问我认不认识解子扬,还比如我被关在公厕里他哭笑不得得来救我,或者说他耍我玩的时候以及不理我的时候……我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颓丧的样子。
当然我更想不到一个月不到,我会跟他跑到千里之外,淌一洼脏到连蛆都活不了的烂泥塘。
同时我还想起一些琐碎的与他无关的事,比如我第一次抽烟是和老痒一起,偷的三叔的中华,躲在柴房里祸害了一整包,还有跟着二叔去网鱼,掉进河里被石头划了条口子,至今都还有疤。
现在算起来,人能无病无灾地活到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
想到这,我忽然就想知道他到底什么表情,偷偷把手指分了条缝,翻着眼睛去看。一开始看不太清,随后我发现他闭着眼睛,虽然大部分脸都在阴影里,但他确实没看着我。
操,敢情这小子是真的在神游?
这小子……无语了,哪有大半夜按着人脑袋想事情的。难道是养猫成了习惯,没有绒球抓着就不舒服?还是被子薄了嫌冷,少个暖手宝?
我心说真是造孽啊,你看你这手指都给我捂热乎了,是不是该想完了?
于是情况就变得有些尴尬,时间越长,我越没有勇气站起来,越站不起来,时间就拖得越长。
俗话说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去掩饰,我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中途恍惚了一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是被他的叹气声惊醒的。只来得及看到他转身后的背影,还停下招了招手,老黑屁颠屁颠地跟过去,甩着尾巴消失在门后。
很难形容那种松口气又难以置信的心情,他竟然没发现我醒着?还是根本没想过我会装睡?
我又等了几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几张要命的体检表,然后拿起被他看过的稿纸。我写的时候纯属乱画没什么条理,侧对着灯光看,能看到指甲留下的浅浅划痕,把整个时间线都串了起来,03年的部分还来回划了好几道。
可以想象他也把整件事按时间顺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幸好我当时没写多余的字,只是打了几个问号画了几个圈,还不至于露馅。
看来以后连草稿纸都要小心,我想,不过他会这么在意,是怀疑上了03年的断层,还是联想起了什么,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