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好奇嘛……水天祭司虽在沧雪大6颇负盛名,但书册上的记载并不多,都是些传言罢了。”
“我的事,莫要多打探。”水天零话语淡淡,从元央身上收回了目光,垂眸望向身前水池。
池水清澄如镜,倒映出一张绝色容颜,一笔一划勾勒出不染尘世烟火的清冷与疏离,碧眸漠然,平静得像是激不起一丝涟漪。时间在这张脸上凝固,拖不出一丝痕迹,堆积成腐烂的岁月也早就失去了意义。晃眼百年,明明还是最初的模样,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所有熟悉的痕迹终于也时光里渐渐飞灰湮灭,只余下站在原地、茕茕孑立的自己。
记忆里,有苍老的叹息幽幽响起,拂开尘埃露出一角。仿佛一个不破的谶语,永远刻在了她的命运里。
傻徒儿,永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啊,从此再也回不去那繁华红尘,只余无边寂寞。为了那人,值得么?
元央望着沉默不语,面上神色无端寂静得竟显出几分冷清的水天祭司,衣袖一角浸入池中也不自知,忍不住疑惑地出声唤道:“水天祭司?”
几乎是自己声音落下的瞬间,元央好像看到水天祭司的手轻轻一颤。
就在她未来得及分辨之时,那双独特的碧眸已经倏地扫过来,将元央惊得身子一僵。
水天零缓缓放下了手,也不理会沾湿的衣袍,平静得仿若方才的一切只是元央的错觉。
就在元央迷惑的时候,水天零忽然道:“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元央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明白水天祭司在说什么。
“不准再来神殿。若有下次,我只能告于你父王了。”
用了很长时间,元央才反应过来水天祭司的意思,当下一张脸苍白下来。
身前水天祭司的目光依旧看不出情绪,却分明能感觉到说出话语时的决绝不是前两次可比,衬得眉目愈冷然。银黑袍,碧眸薄唇,竟在这一刻遥远得如同诸天之上立于雪巅的神。
不得亲近半分。
元央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口突然疼了疼。
像是针刺到指尖,十指连心,那疼痛细微却尖锐,扰乱了气息,触痛了经脉,有漫天铺地的慌乱与不安如潮水般涌上来。
半晌,元央才重新拾回了语言,低声喃喃道:“水天祭司,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水天零望着眼前的女孩脸上露出失望,之前的明艳神色随之黯淡下来,眉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神殿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懂。”元央摇了摇头,咬着唇抬头一眨不眨地望着水天祭司,“父王告诉我,作为水天祭司这样地位的存在者,要保持神秘,越是未知才越是让人敬仰。因此神殿自建立后就禁止任何人踏入。可是几百年来都要呆在这样一个地方,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水天祭司,你为沧雪王朝所作出的牺牲是无人可比的。难道便不能让我偶尔来神殿,至少……至少神殿不会再这般沉寂如死水啊。”
水天零静静地听完了元央一大串话,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落在对方青涩的脸上,那双如墨般的眼睛此刻微微泛了红色,一时之间水光潋滟。片刻,水天零才缓缓开了口道:“说完了?”
元央抿了抿唇,别开了视线。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水天零不动神色道。
元央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了,手指绞着衣袖,低声道歉:“对不起。”
水天零并未在这上面计较,只道:“你父王既然同你解释过,为何不照做?”顿了顿,“至于我的处境,你不是我,不要妄自揣度。”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央张了张嘴,话语却被水天零倏地打了断。
“无需多言,我主意已定。几百年来的规则,不能让你随意打破。”
元央眼睛又红了红,辩解道:“可是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当真连一点例外都不能有吗?”
水天零的视线瞥过元央:“至少你不能是这个意外。”
“为什么?”
听到元央的反问,水天零一顿,随即缓步走到元央身前站定,垂眸望着眉眼处俱是倔强的女孩,静默了片刻,忽然启唇道:“你叫什么?”
元央没料到水天零突然问及这个问题,神色一怔:“元央……”
“元央,”水天零的声音如冰雪般清寒,流淌在空旷的大殿之内,落地有声,“莫要忘了你的身份,处事当于元氏王族的立场去考虑,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王女。你既知晓我所做一切是为你们元氏王族,更不该提出这种要求,去亲自破坏这既定的规则。”
闻言,元央的眉紧紧纠起来,身侧的手指攥得泛白,一时没有应话。
大殿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有元央急促不稳的气息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