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一听,更是泄气,不骄不躁,谦逊有礼,果有世家公子之范啊。
不过他还是很快被钢笔吸引了注意,这东西初瞧时觉得奇怪,但若细细打量,此物晶莹如宝石,光滑赛铜镜,又小巧可人、方便易携。
而且方才徐书写字,也只吸过一次墨,写了一首诗都不见墨汁干涸,也不知道是何原理。
徐书适时解惑:“此物名为钢笔,乃祖父出海游历时带回,为西洋之物。”
“钢笔?”萧然品味着名字,微微点头,虽然眸中满是欣赏和喜爱,却并没有强人所好的意思。
徐书对这位县令的态度还算满意,但还是转移了话题:“不知县令为何识得小人?”
说起这个,萧然有点唏嘘:“是家中有人十分喜爱贵店的红糖糍粑,又每每瞧见公子算账如神,总与我提及,这才留意。”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有品的客人,”吴勇听得都笑了,“我这兄弟算起账来那可真是没得说。”
萧然默默咽下自己是因为吃醋才关注起这家酒楼的事儿,又道:“碰巧小侄儿八岁生辰,便将此事托付了出来,还望掌柜不要嫌我事多才是。”
虽然他本意是想看这位被心上人夸“算力如神”、“才貌双全”的人出丑。
唉,哪曾想他也快被这位公子才气所折服了。萧然心中一面危机感顿生,一面又难掩对徐书的欣赏,矛盾至极,坐立难安。
徐书也看出他态度不自然,却猜不透原因,斟酌了片刻又道:“至于那首八仙歌。”
八仙歌?听到关键词,萧然心中对徐书的欣赏终于略胜一筹,他笑道:“此诗中引了不少人名,我却一个未曾听说。”
徐书笑了笑:“这诗本是为戏文所做,大人没听过戏,自然不认得人。”
“戏?”萧然有了点印象,那三页纸上就写过生辰宴那日会请戏班子,“可是那八仙过海?”
不等徐书点头,萧然自己便想明白了,此八仙对应彼八仙,既有戏文,又有诗文;既有八仙桌,又有八宝饭,这未免也太……便是皇家宴席,也未必能有如此盛况吧!
萧然不免又叹:“先生大才!”
这就叫起先生了?吴勇生出一丝危机感,谨慎地盯着眼前的萧然,生怕下一秒自己可靠的兄弟就被人挖了墙角。
不过徐书真正关心的是钱,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这戏文不得世人青眼,寻了几家戏班子都没人理会。请不来戏班子,怕是难以落成。”
“这群短视的蠢人,”,哪怕还没见到戏本,萧然也已经料想到那会是如何牵人心弦的一部戏了,不免跟着义愤填膺起来,“徐兄无需担心,我府上有家养的戏班子,功底也算一流,定能将先生大作展现地淋漓尽致。”
这么好说话,连徐书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坑人家了,他轻咳一声:“大人还是先看过戏文再做打算也不迟。”
萧然闻言更是惊喜:“先生手里还有戏文?”
徐书嗯了一声,等人的时候闲得没事写的呗:“不过只有上卷,下卷还没来得及。”
萧然一边说不碍事,一边接过纸来细细查看。他本以为这八仙过海,会是什么仙风道骨的故事,却没想到讲得唐朝时八个普通人的故事。
徐书引用的是杜甫所做的《饮中八仙歌》,这是一首“肖像诗”。这八个酒仙同是唐朝之人,又都在长安生活过,在嗜酒、豪放、旷达这些方面彼此相似。
徐书为了方便这个世界的人理解这首诗,综合这八人的生平经历,配合大唐历史脉络,糅合架空元素,改编成了名为《八仙过海》的戏本。
故事的最后,八人尝遍人间百味,在体会过少年意气,见识过黄河之水,品悟过朝代兴衰后,跨海而获新生,羽化而登上仙。
只是徐书没那么多时间,也就写了一半,卡在安史之乱的情节,看得萧然抓心挠肺。
“徐书,如此宏大的故事,怎么会有戏班子看不上呢?莫不是你戏文写只写一半,逼得人家班主生了气。”
徐书听出这是在点自己,也不恼,把话说地明明白白:“现今世道不好,忙于养家糊口,哪有心思写这些东西。”
萧然急了,怎么能没心思,如此大作收尾于此,那可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损失啊。
不行,得为全天下的读书人做些什么才是。
萧然道:“徐公子若看得上我这个小小县丞,不如将此物托付于我,我定会让《八仙过海》的威名传遍大江南北。”
徐书挑眉,终于等来这一句,他也不再拐弯抹角:“二八分就信得过,我八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