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棠有点吃痛,一股脑儿全招了:“是真的!人民医院的报销力度最大,我去复查身体检查费全都能报销,我在那里跟护士说话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我等他出来后,拦下他,去了咖啡店……”
“他看什么病?”
“他……”苏宜棠一愣,“好像是内科?消化……内科?很多人去做胃镜的。”
傅珩之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撒谎后松开了手,走出办公室。
苏宜棠揉着下巴跟了上去,看傅珩之的情绪似乎恢复了正常,大着胆子实施原计划:“傅珩之,你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了。”
傅珩之有点好笑地说。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客套客套,或者以宋西岭的性格,连客套都懒得,直接甩脸走人的概率最大。
“他说他后悔跟你签协议了,然后说希望你能把工作都交给我办。”
苏宜棠观察着傅珩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我有录音。”
傅珩之的笑容并不勉强,从侧面看去,仍旧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刚才那些可怖的压迫感荡然无存,他伸出手来:“录音我看看。”
被剪辑和电子合成后的录音不长,但有很强的欺骗性,这是苏宜棠花钱找人做的。他在和宋西岭谈话时把他的声音录入系统,软件能自动合成出与他声音频率一致的波,然后重新续成句子。
“……我不太想跟傅珩之继续协议了,但没有什么好理由拒绝他。这份工作我也不太想做,毕竟不适合我,如果你愿意做的话那再适合不过了。”
“那你对他,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吗?”
苏宜棠自己的声音传出。
“或许以前有,但以后不会了……”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暂停键被傅珩之摁下,他把小巧的录音笔扔到苏宜棠的怀里,声音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冷得像二月的河水:“这种拙劣的手段骗骗你自己就够了,如果我现在报警,你猜会不会给你定一个非法诬告?”
录音笔啪的掉在地上,苏宜棠顿时像雕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好自为之。”
傅珩之走向电梯口,没再回头。
夜幕降临,他十分疲惫地坐在驾驶位上休息。纵然知道刚才那些录音都是假的,但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出“以后不会了”,他还是感到非常、非常生气。
怎么可能,他怎么敢?傅珩之手握成拳抵在方向盘上,这些年来,宋西岭所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因为他得来的?所以他乖乖听话,由他摆弄,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感情……对傅珩之来说,那是累赘,但它也是一双便于操控的手,一根牵引风筝的线,是确保他人永远忠诚的良剂。
待心情平静下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舞会的开场。他索性不着急准备了,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道:“怎么样,还没有消息?”
“没有,等找到时偌,我们会联系傅总的。”
挂断电话,傅珩之幽幽叹了口气。要从世上几十亿人无头无脑地找一个人出来,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而且事到如今,他都有些快要忘记那人的眼睛了……每当他想起时偌的名字来,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他们虽然那么相似,但,还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他会屡屡混淆他们呢?傅珩之为自己对时偌情感的不忠感到一点羞愧。但当他想到如果某天,他真的找到了时偌,该怎样和宋西岭解释?他会理解和原谅自己吗,可他连个像样的朋友家人都没有,该怎么……
等等,他为什么会想到和宋西岭解释?
巨大的疑团瞬间将一切压倒,悬于头顶。他在黑暗中困惑了很久,最终启动汽车,奔向了附近的一家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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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确认自己的形容衣冠全部整齐之后,才缓慢地把门推开一个缝。门外没有傅珩之的身影,宋西岭屏住呼吸,慢慢地往外走。
大厅内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覆盖着诡谲奇异的面具,放肆地欢呼笑闹。舞池中酒气四溢,昏暗的灯光下,到处都是摇晃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西岭总觉得灯光没有来时那么亮堂了,他小心翼翼地与人群擦肩而过,与这番疯狂的场景格格不入。
座位已经满了,他只好站在角落,重新调试了一下伪装成领带夹的拍摄设备。有兔女郎侍者端着精致的点心和果汁翩翩走来,宋西岭礼貌地弯了弯腰,摆手拒绝。
熟料侍者却不离开,仍旧站在他的面前。宋西岭正疑惑,她就从餐盘上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礼盒,递给他:“您好,这是一位先生拖我给您的,他说您一定用得上。”
礼盒只有成年男子半个手掌大小,纯黑色的立方体没有任何装饰,崭新得清晰反射着头顶灿烂的玻璃球,像一块小小的水晶。环绕盒子周围,还系了一条极细的带子,在顶端挽成一个蝴蝶结。
宋西岭颤抖地接过盒子,那有点冰凉的质感渗透进他的手心。慢慢扯开那条烟灰色的绸带,打开盒子,一个小小的白色药品,用密封袋包装,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绒布上。
——奥美拉唑。
侍者好奇地探过头,“这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