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妹妹就出生了。
因着她的面子,外婆暂时放下了待我们父亲如仇敌的态度,视妹妹如珠如宝,更甚于母亲和我。说是她看着长得有些像阴家祖上的一位前辈,所以亲自为她起了名字,跟了她的姓,叫做“阴素素”。
母亲对此不置可否,仍是那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她对妹妹就如同对我一样,是十分在意的。而我虽然最开始并没有意料到妹妹的到来,但也很快便也如同所有的长兄一样,成为了一名爱护妹妹的好兄长。
而妹妹也不负众望地在各方面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据外婆说,她练武的资质,比母亲和我的都要好,如无意外,神水宫将在她的手中发扬光大。
对于神水宫,母亲本就无可无不可的,要不是碍于外婆讨厌男子到了根深蒂固的状态,她恐怕早就直接将宫主之位传给了我了。因着妹妹的降生,外婆终于有了满意的人选来继承她的衣钵,我当然就乐的轻松,从此做个闲散的“小白公子”。独自浪迹江湖,岂不逍遥快活?
只是,此后几年,竟一次都没遇到过那个人,直到某天楚叔叔风尘仆仆地跑到神水宫里来,跟娘亲说什么“原随云”,“蝙蝠公子”,我才知道,他又去做了几件轰动江湖的大事儿。
虽然我们家中并没有十分明确的正邪之分,对善恶之类的东西也不太在意。不过大是大非上,还是很重视的。所以,听说了那位神仙般的哥哥竟然是“蝙蝠公子”,那一天我还是很不开心地独自溜了出去。一个人傻子似地跋涉了好远回到那日的海边,乘着那天的船又出了一次海。
晚上,海风如昨,星月依旧,但是那白衣飘飘的公子却不在了。
纵使再能同舟,大抵也没有了当时的心情了吧。
朦胧睡去的时候,总觉得床前似乎有人轻叹,有昙花一般的幽香掠过鼻端,然后却又悄然消失在梦中了。
次日醒来,发现船上空无一人,想来昨夜种种,不过是南柯一梦。我看了看这艘其实并不怎么样好的木船,然后,便将它丢在了那日的岛上,另外搭了条过路的渔船回到了岸边。
回来之后,自己想想这一次的事情,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等到再回到神水宫,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宫中收集的消息说。原随云在一个月前又忽然销声匿迹了。
这一次却是漂亮地赢了楚留香,带着他想要的东西走了。
至于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不关心,所以一点儿都没有仔细听。于我,这件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几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鲜事儿。除了丐帮某天忽然上门来,说有个人,很想请宫主和公子去见见。
宫主当时还是母亲在做,公子,便就是我了。
丐帮同我们素无瓜葛,又是听起来这么奇怪的要求,我本来以为母亲是不会理会的。谁料她略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次日便带着我启程,前往济南府。
我一路走着,倒是觉得景物有些熟悉,风土人情也还有趣。不过很快地,我便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也跟了过来。
一家三口人,倒是有两个常常不说话。弄得我一个人十分尴尬,而丐帮那位前来送信的小哥儿更是如此。长久的沉默总是让人难以忍受,我们两个小的只好在一起拼命找话题暖场。偏偏那两位不为所动,显得我们俩更是傻到不能再傻。
好不容易到了济南府之后,我们总算松了口气。然则还没等缓过第二口气儿来,便给一群人围上了。
丐帮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连长老们都一来一大堆。现任的帮主是个很豪爽的汉子,大约四十来岁,那位送信的小哥儿竟然是他的徒弟兼义子。虽然大了我好几岁,不过看着好像还没我成熟。如果按照丐帮父子师徒、一脉相承的惯例,这位小哥儿大约就是未来的丐帮帮主了。看着小哥儿憨厚的笑脸,我真心替他们丐帮的未来略微有些担忧了。
要知道,就连我这样算是正常偏上一点儿的水准的,外婆都是根本看不上眼的,神水宫那是留给我妹妹那种三岁就学的会“神水经”这种高深武功的天才怪物的。
所以说,我感觉在我宝贝妹妹的带领下,神水宫还能再碾轧武林几十年。完全无压力啊。
就在我那里有的没的乱想的时候,从里面院子里却出来了一个人。
同正常人不一样,这个人是坐在木椅上被推出来的。
一看到这个人,父亲的面色就变了。
说实话,除了很少几次事关母亲的事情之外,我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
母亲却很淡然,她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去细细看了那人几眼,然后闪电般地出手,点中了他的几个大穴。
看着他吐血倒下。众人一阵惊呼,还是豪爽大叔挥了挥手,院子里这才平静了下来。
大叔打了个哈哈,便叫人带着我们分别安歇。我有些担忧地看着母亲和父亲,却见他们表情依然如故,便也就配合地去了隔壁房间睡。
次日起来,却见到昨日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好端端地站了起来,同父亲大打出手了。
我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下来,但母亲却仍是很淡然,竟然招呼我去同她一起吃早饭,顺便看看他们打架。
我素来不会忤逆母亲,故此便也就听话地坐了过去。不过这饭总归是吃得不太安心,看着父亲同那个人你来我往地过招儿,总觉得哪里怪怪地。
很快地,我便发现,父亲用的功夫竟不是他平时用的那些高深的武功,而是最普通之极的外家功夫。而那个人,用的一对奇怪的兵器不说,开始时动作也十分滞缓,后来倒是愈发流利了起来。
于是很快地,这场比试就分出了胜负。父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飞出去半丈远,虽然勉强稳住了身形,没摔在地上,但总归还是吐了血。
我有些忧心地想要起身去看看他,却听见母亲轻描淡写道:“不必去了,死不了。以前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
她话音方落,那人已经快步走到父亲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叫了声“大哥”之后,两人大力握了握手,竟然一笑泯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