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的双手突然发力,咔嗒一声,将卢正秋脱臼的关节重新按了回去。
这是最为常见的接骨法子,因为接骨总是伴随着剧痛,令人难以忍受,为了转移病患的注意力,大夫通常会佯装闲聊,突然下手,通常病患都会突然发出狼狈的惨叫,他已听过许多次,早就习以为常。
可卢正秋与过往的病人都不同,他一直很安静,即便在接骨的那一刻,他的浑身剧烈地发抖,但却没有喊出半点声音。
&ldo;多谢。&rdo;他简单点头,便架起安启明的胳膊,搀扶着他往村落的方向走去。
安启明一边走,一边偏过头,在身边人的额头上发现一片汗珠,看来这人并非没有痛觉,只不过将自己的感受悉数隐藏,好似一口深不可测的井,将无数苦楚包容其中。
他和任兰一样,从童年时便被困在灵泉谷,虽说近来偷偷潜入梧桐镇调查,但也从未踏出羽山地界。他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从未见过这般坚毅的人。
他不禁感慨道:&ldo;正秋师父,你当真是英雄好汉。&rdo;
&ldo;过奖了。&rdo;卢正秋淡淡地答道。
他沉默地走一会儿,再次开口道:&ldo;那你会不会觉得……活着很苦,很累,世上总是充满了隐瞒,欺骗和背叛,看不到真正的解脱在哪儿……方才若是百羽一刀刺穿我的心口,此刻我或许会比较好受些……&rdo;
卢正秋沉默着,就在安启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叹息,道:&ldo;可是人啊,偏偏卑微得很,只要抓住一根稻草,就能苟且地活下去。&rdo;
安启明一怔,低头道:&ldo;我现在好像知道自己的稻草在哪儿了,我要是死了,阿兰那个笨蛋一定会往牛角尖里钻得更深,所以我还不能死……&rdo;说到此处,他的心中竟生几分羞涩,嘴边露出淡淡的笑意,故作轻松地问:&ldo;正秋师父也有自己的理由吗?&rdo;
&ldo;到了我这般年纪,自然会有。&rdo;卢正秋简单答道,说完便噤了声,淡漠的神色仿佛在拒绝对方的追问。
他的理由是谁,他心知肚明,却没有胆量说出口。
到了他这般年纪,他早已明白言语是枷锁,是负担,是他所难以承受的千钧重量。
所以他宁可缄默。
两人回到村落中,四下已空荡无人,羽山族人都被长宁钟的钟声吸引,集中到祭坛处。
安启明将卢正秋带到医馆,从盒子里取出一味丹药交付给他:&ldo;冬青与我说你从前与魔教交手,落下寒疾。这是天香叶和其他几味药一起熬制的丹药,用驱寒定神的功效,你先服下。&rdo;
&ldo;多谢。&rdo;卢正秋拿过,放在嘴里。
&ldo;你不怕我毒你啊?&rdo;安启明盯着他问,瞧见他脸上泛起疑色,才说,&ldo;开个玩笑,这药味道很苦,给小祖宗吃的时候,她总是叫嚣着说我给她喂毒。&rdo;
卢正秋诧异道:&ldo;你也给百羽服用这个?&rdo;
安启明点头道:&ldo;百羽小的时候,其实身子骨很虚弱,常常伤风发热,好几次差点丢了命。虽说她继承了羽山族的元神,但没人觉得她是习武的苗子。&rdo;
&ldo;可是现在她的功夫相当了得,又是为何?&rdo;
&ldo;习武的事我也不懂,一定是师父教的好吧。这丹药也是师父吩咐我为她准备的,说是对她的身体有所裨益。&rdo;
卢正秋微微皱眉,刚想追问,突然听到轰隆一阵巨响。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出,却振聋发聩,仔细听辨,像是山石崩塌所发出的声音。
两人一齐往窗外望去,在重山的对面瞧见一缕青烟腾起。
&ldo;莫非是山崩?&rdo;卢正秋诧异道。
&ldo;不,&rdo;安启明摇头,&ldo;那边是甘沂河的方向,刚才的青烟是硫磺的烟,莫非有人试图毁掉暗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