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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屋子的时候,阿卡站在一旁,听我吩咐。
我抬头看了一眼日光,声音麻木——
「杀了他吧。」
仅隔一道房门,我听到夏湛最后在质问我:「玉姿,你对我可曾动过情?回答我,让我死个明白。」
堂堂的定国公府世子爷,天生贵胄,竟也会问这种问题。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我去了后山,站在高处山头,将雁山寨子一览无遗,目光随即又望向远处群山起伏的岭南山脉。
风拂过,四面草动。
身后出现一人,是萧远山。
他带了件披风给我,展开为我披上,与我一同眺望连绵山河时,神情坚毅,深目泛着好看的微光。
「青鱼,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
我愣怔着回答,连自己也没有发觉,声音含了几分疲倦。
可是萧远山察觉了,他侧目看我,清亮、乌黑的瞳仁有着柔软的光,下一秒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他。
自幼一同长大,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萧远山坚韧、勇敢、骨子里还有深深的执拗。
我比他和青柳更早地去了官绅老爷家。
在他入府成为家奴的时候,我已经是大老爷的人了。
府宅深深,他和那帮马奴一样,都被我踩着上过马车。
我对他视而不见,与陌生人无异。
但他做不到。
我喂老爷吃葡萄的时候,老爷顺势握住我的纤纤玉指,逗弄调戏,而我一脸顺从地笑。
侍奉午睡,房内嬉笑声不断,直到寻欢作乐归于平静。
赤着脚走出屋子时,我会看到萧远山站在院中,青铜木下,少年身子绷得很紧、很直,一动不动地也不知站了多久,浓眉下的那双眼,写满了戾气与绝望。
一个奴隶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很危险的。
我从他身边径直走过,从来不跟他说一句话。
只有一次,他胆大包天,一把将我拽过来,固执地搂在怀里。
隔着屏风推门,屋内睡着大老爷,他在我耳边道:「青鱼,我带你走吧,我们逃出去。」
我目光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心生绝望,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我。
他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理智和冷静。
可是七年之后,我们还是站在了一起,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雁山山头,他握住了我的手,手掌粗粝,却很温暖。
幼时浓眉大眼的伙伴,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双凝眸时的瞳仁,像是摄人心魄的黑海,映着流动的暗光,让人一不小心便会沉沦下去。
但我又一次,理智地挣脱了他的手。
这次萧远山却不肯放,甚至来了几分脾气,一把揽过我的腰,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一边挣脱,一边怒道:「萧远山,你放开我!」
他个子很高,力道大得令人挣脱不开,望着我眸中含笑,声音竟有几分愉悦:「青鱼,你现在真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