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竟是腿软了。
小吏又转而在心内感叹裴大人同夫人鹣鲽情深,虽面上肃冷,可实则却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当真不愧是三司长官!
道清是赶了马车来接裴时行的。
裴时行四肢僵麻又虚软,果真须得靠这及时的马车行过一段。
可待他渐渐恢复了气力,便再不耐烦这悠悠慢慢的速度,径自飞马,率先赶回长公主府。
府上多了个皇帝。
元承晚却已是入了产房。
他随手将缰绳抛给门房,僵着面,身形如风地大步跨入府门。
及至暖房院前便被元承绎一把拉住。
“含光。”
裴时行简略行了个礼:“陛下。”
谢韫胎相不稳,眼下尚且须得卧床休息,皇帝是孤身赶来的,已经在院子里独自站了一个时辰了。
此刻见裴时行入来,他满心不可倾诉的焦急都有了出口,急不可耐地欲要同他攀谈:
“含光,狸狸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
“嗯。”
裴时行将轻轻发颤的大掌攥的更紧。
女子怀妊至临盆,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这十月间研读过许多医书,自然知晓,若是头胎生产,生上十几个时辰也是有的。
可这十几个时辰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疼痛滋味。
“她方才痛的哭了,后来许是被嬷嬷止住了,叫她现在不许哭……”
“嗯。”
她素日便娇气的很,不是说性子,而是那身柔软细腻的肌肤,他力气稍稍使大些便要在上面落下痕迹,好几日难消。
眼下她一个人在里头,还不知是怎样的煎熬境地。
“含光,你为何不坐下?”
裴时行略蹙了眉。
旋即侧眼,疑惑望向此刻立在他身侧,满面真挚的皇帝。
他内心其实很不耐在此刻同皇帝饶舌:
“多谢陛下,臣同陛下一同站着等便是。”
元承绎默默点了头。
可不过两息,他又开口问道:“含光你为何不同朕说话?”
裴时行正默默留心听着内间动静。
只恨自己肉体凡胎,没有一双可窃千里之外松针落地的灵敏双耳。
极为偶尔地才能捕捉到她一两声低低的痛呼。
此刻又被皇帝打断,他失却耐心,拱手道:
“陛下,臣的妻子正在里面生产,臣紧张。望陛下容臣在此安静等候。”
皇帝果然安静下来。
可不到一盏茶时间,他负手旋转过几个来回,终于还是在原地站定。
元承绎的声音难得有些轻颤:“可是,朕也紧张……”
“含光你同朕说说话好不好,朕真的紧张……”
可皇帝若说紧张,裴时行此刻连四肢百骸都感受着血液流淌的痒意和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