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枯黄的梧桐树下,程静影神色沉冷地凝住张汀兰:“收拾东西,回家去。你祖母在外面的茶楼等你。”
张汀兰变了脸色,“回、回家去?这是何意?”
“你在书院的一些言行,本来无可厚非,如你一般的女公子也有,不过是小女儿心思。可你是怎么与你祖母说的?又或者,你们祖孙两个在打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主意?走吧,书院容不得你这种人。”程静影交代完,招手唤来两名仆役,“帮张小姐收拾行李,仔细着些,可别害得她遗落了什么矜贵的物件儿再书院,回头说书院的不是。”
张汀兰踉跄着后退两步,缓了片刻,凄然一笑。
半个时辰后,她见到了张夫人。
神色颓然祖孙两个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离开茶楼,马车慢悠悠回到城里,进到张府的时候,已是暮光四合。
张阁老下衙回来,便直奔书房。自从沈家的事情之后,他一直如此。
张夫人以送羹汤的由头见到了他,说了张汀兰的事,末了,羞惭地低下头:“我们瞧着你每日愁眉不展,汀兰又着实爱慕陆休,再加上清梧那档子事,便想着,用些妇人手段让陆休同意亲事,他饱读圣贤书,断不会为难汀兰。哪成想……”
张阁老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摇头苦笑,“哪成想,你这戏刚开场,就被贺家闺秀拆了戏台。”
张夫人的头垂得更低,脸更红。如果贺颜不在场,程静影会如何应对?再怎样,也不敢把话说到那个地步,少不得知会陆休,而事情只要开了头,她们便有文章可做。
“陆休如果肯将就着娶汀兰,之前便不会与清梧分道扬镳。你们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张阁老眼中渐渐有了寒意,“清梧的事,便是你我教女无方之故,让她堂堂的沈夫人根本不知自己斤两,眼下你居然做出这等事,初衷再有情可原,也离不了一个蠢字。”
张夫人自茶楼便在强忍着的泪,簌簌掉落。
“罢了,哭哭啼啼又有何用?”张阁老沉声道,“日后安分守己就是,贺小姐不会再寻你们的不是。她爱惜的,只是她恩师的名声。年前你们祖孙两个,便在房里抄写经书吧。”
张夫人哽咽着称是,行礼退下,回了内宅。
翎山书院那边,到了第二日,程静影才私下里与陆休说了张汀兰的事,笑道:“你家小气包子发起威来,吓人得很呢。”
陆休不由想起昨日颜颜为自己沏茶的事,心里暖暖的,不知何故,还有点儿酸酸的。颜颜真的长大了,开始护着自己了,是这样复杂的感受。他摸了摸下巴,“即日起,书院添一条规矩,自山长到仆役,白日里会客只能在花厅。”
程静影欣然称是。
陆休在书院转了一圈儿,到听雪阁找到糖果罐,抓了一把窝丝糖。回到外书房,走到贺颜近前,把糖果放到她手边。
贺颜先是一愣,抬眼对上先生和煦的视线。
小时候,她功课进益明显的时候,先生便会奖励她一把窝丝糖,但在那时会淡淡叮嘱一句:“省着吃,这东西坏牙。”
她歪了歪头,绽出璀璨的笑靥。
陆休回以比目光更柔和的一笑,转身回到自己案前。
一间滇西菜馆里,莫坤愁眉不展,对蒋云初说着心中疑虑:“端妃那边,还真有点儿邪的,我忙了这些天,硬是一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到,之前打的那个小盘算,根本就没处下手。”想要对方出个主意,给他划出个道儿。
生出梁王那种人的宠妃,自然是有些头脑的。蒋云初喝了一口酒,“我给你想想辙。”十二楼在宫里也有眼线,但是轻易不会动用,眼下他也不会,有大总管索长友在,打开端妃宫里的缺口,不过是小事一桩。
莫坤惊喜,由衷叹道:“哎呀,你蒋侯爷简直就是我的福星、救星和财星啊。我这命也他娘的太好了!”
蒋云初撑不住,笑了,“欠你的。你压根儿就是一讨债鬼。”阿洛跟莫坤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莫坤哈哈地笑着,起身为他斟酒,“没法子啊,谁让你摊上我这么个主儿了呢?”
转过天来,上午,蒋云初与皇帝扯了一阵子闲篇儿,直言不讳地请假半日,言明要去翎山书院。
书院有他的恩师,又有他的小青梅,自然少不得前去。皇帝喜欢他这份儿坦诚,当即准了,顺带着不过名录地赏了贺颜一些上好的皮子、小手炉、金玉摆件儿。照拂宠臣的事情,他已做惯做熟。
蒋云初谢恩。人再不是东西,手里的物件儿也不需担干系。出宫后,他命人直接把皇帝的赏赐送到贺府,下午,带着雪狼去见贺颜。
贺颜从外书房回到住处的院中,一眼就望见一条通体雪白威风凛凛的大狗,站在蒋云初身侧。
“嗳,哪儿来的?”她注意力完全被雪狼吸引,“真漂亮,多大了?”
“八十来斤了,应该有半岁了。”蒋云初说着话,拍抚几下雪狼的背,示意它要乖,“叫雪狼,从阿洛那儿带回家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贺颜俯身,直接忽略小家伙傲气的表情,抬手,慢慢地落到它头上轻抚。
“秋天。”
“怎么才让我知道?”贺颜抬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手则因雪狼没抵触,移到它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