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汉诺夫第一个喘过气来,用冲锋枪撑起身子,靠在装甲运输车的车帮上,悄悄地说:&ldo;中尉,弹坑好象在右边五十米的地方。在山沟前面。那儿有一堆乱土,象是被炸弹翻起来的。还可能在什么别的地方呢?周围都是平平的……得爬过去,可是那边亮得象白天一样。德国狗嗅出我们的气味了!……&rdo;
库兹涅佐夫把冲锋枪套上胳膊,手指顿时痛得象针扎一样。他同乌汉诺夫并排爬了起来,向装甲运输车后面的空间望去,那儿烈火在燃烧,照亮了雪地上一个灰白色的土地‐‐侦察兵提到的弹坑可能就在那里。右边镇子上积雪的屋顶好象一排低低的、半圆形草垛,在泛着蓝光,照明弹的火星象爆炸的榴霰弹似的漫天飞舞,映照着团团滚动的寒雾,洒落在这些屋顶上。德国人离得那么近,简直近得使人难以置信,这使库兹涅佐夫感到胸口发痒,喘不上气来。他仿佛看见了小巷里和前排房屋之间那些发动机正在加温的坦克的炮塔,看见了坦克附近的幢幢人影,并且透过发动机的轧轧声和嗡嗡声,听见人们在互相呼唤。
&ldo;不可能!侦察兵不可能在那个弹坑里,不可能离德国人这么近!一定是别的地方有另外两辆装甲运输车,而不是这两辆!……&rdo;
序兹涅佐夫以为一定是搞错了方向,跑错了地方,拼死拼活地爬到这里,力气都白花了。他听到德国人在两百米外发动坦克,依旧感到胸口发痒,但拿不定主意,不敢命令大家向弹坑作最后的猛冲。他强制自己下了另一道命令:&ldo;乌汉诺夫,匍匐前进。你先去弄弄清楚,究竟是不是这个弹坑。要不然,碰上弗里茨可就麻烦啦。&rdo;
&ldo;好象是这个弹坑,中尉。&rdo;
&ldo;你去看看,我们在这儿等着……&rdo;
&lso;是,去看看,中尉。&rdo;
乌汉诺夫二话没说,离开了装甲运输车,向前爬去,只见他那宽厚的背脊逐渐消失在飞舞的风雪中。库兹涅佐夫为了防备万一,立即把冲锋他的枪托紧夹在腋下,脱下手套,用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找到了护圈,摸到了坚硬的扳机,肩膀则紧贴在装甲远输车的车帮上。
&ldo;如果我们搞错了方向,我就把鲁宾和乌汉诺夫留在这里,自己去找弹坑……是我把他们带到这儿来的。我再也不能让任何人去冒险了……&rdo;库兹涅佐夫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前面那个白色的土堆很可能是德国人战斗警戒队的前沿战壕的胸墙,库兹涅佐夫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高度紧张,眼睛紧盯着在风雪中爬行的乌汉诺夫,观察着后者的一举一动,准备一旦德国人从壕沟里开枪,他就用冲锋枪火力掩护乌汉诺夫。在两颗照明弹前后相隔的几分钟时间里,周围突然变黑,令人昏眩,乌汉诺夫也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一片突然的、奇异的寂静好象朝他头上猛压下来,使他打了个寒噤。不久,镇子上空又升起一颗照明弹,照出了一片明亮、光滑的雪野,下游吹来的风摇撼着草原上的灌木,前面那个蠕动的白影不见了。这时,镇里的发动机停止了轰响。
&ldo;鲁宾,你看甩乌汉诺夫吗?看得见吗?&rdo;
&ldo;中尉,怎么变得这样静啊?他不见了,不见了,好象失踪了,&rdo;鲁宾喘着气,微微欠起身子,把他那张冰冷的、神色不安的大脸凑向库兹涅佐夫,说:&ldo;会不会给他们抓去了?啊?中尉……&rdo;
但是,就在这时候,从灌木从间簌簌作声的风雪中,从照明弹熄灭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急促的叫喊声,象是欢呼,又象是召唤。
&ldo;过来!……过来!&rdo;
&ldo;鲁宾,前进!&rdo;库兹涅佐夫命令道,他也不管&ldo;过来&rdo;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是危险,还是成功‐‐只觉得背上打了个寒战,就抓紧五秒钟的黑暗间隙朝乌汉诺夫呼唤的地方奔去。
鲁宾背上冲锋枪,跟着也冲了过去,在库兹涅佐夫背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第二十二章
师部侦察兵很晚才回来,刚走到半路,战斗突然打响了。他们措手不及,只好在这个离山沟约一百米的大炸弹坑里隐蔽起来。当时轰炸刚刚结束,这个弹坑张着可怕的黑洞洞的大口,还在阳光照耀的白茫茫的草原上冒着烟。德军坦克从山沟里冲出来,绕道弹坑,爬上了高地。两辆装甲运输车在离它仅几米的地方开了过去。这时,我方炮兵连便向它们进行反射,很快就击毁了这两辆装甲车……
库兹涅佐夫和鲁宾冲到弹坑旁,看见坑沿的积雪下堆着一团被炸弹翻出来的泥土,乌汉诺夫正在又深又暗的弹坑底下忙碌着。
库兹涅佐夫不知道侦察兵是否在这里,是否还活着,心里很着急,就从陡坡上跑下去,气喘吁吁地问道:&ldo;都活着吗?&rdo;
&ldo;这儿有两个……&rdo;乌汉诺夫说。
昏暗的弹坑底下,有两个白糊糊的身体死死抱在一处。乌汉诺夫蹲在旁边,使劲扳着他们的肩胳,想把两人拆开。可是他白费力气:两个身体象焊在‐起似的难解难分。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都还在微微地呼吸,其中一人穿着雪地伪装衣,风帽上满是毛茸茸的霜,嘴里还在冒热气。他朝马汉诺夫翻动着眼隔,眼睛上积满了霜花,看去简直不大象眼睛了,他那毛毛虫似的一对粗眉毛颤动着,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