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京述职,倒霉的也是他。梁志云权衡利弊之后,看了一眼外边阴沉得似黑夜般的雨,又看向了初出茅庐不懂得事情轻重的新人。“既然裴通判如此关心民生百姓,那么此番安置百姓的事情,便全权交给裴通判解决了。”如此,即便他进京述职,他远在云州也能轻飘飘地说此事他在病时便全权交给了裴不明,他旁边的护卫能证明。即便后边出现了意外,那也不需要他这个知府去担责任,倒霉的可就是裴不明了。“梁大人这是打算做甩手掌柜?”裴不明冷笑问道,显然对他此举分外不满。梁志云格外得意,从前被他父亲批评得一无是处,眼下风水轮流转,倒霉的成了他的孩子。真是叫人心中畅快。今天这个甩手掌柜他做定了,他一个新人还能拿他怎么样?“我可不管那些人的死活,你非要费心费力去管他们,那是你的事情。”他来云州就是来享福的,有什么麻烦叫下边的人去顶包,京城的人给他擦屁股。他在云州逍遥自在,只要没有大把柄落在皇帝手里,京城那些人能保证他在云州为所欲为。至于裴不明这个新人,皇帝也真是舍得把人放到他手底下,真不怕才到云州就被他弄死了吗?不过这也不是最要紧的,裴家就这么一个后人,绝后了裴家的事情便再也掀不起波澜了。“既然要全权交予我处理,梁大人往后可不要插手我的安排,梁大人是云州的知府,但我做的事情也离不开梁大人的指点。”裴不明倒是不傻,只是这个时候还想威胁他,实在太荒谬了,想拉他下水可没那么简单。他在京城有那么多人护着,就凭他几句话就想要拉他下水?新人的眼界还是太过浅薄了些,还是得多加历练啊。“我在京城有人护着,这点小打小闹,可伤不到我。”梁志云很是自信地说道。裴不明似是被他这话给激到了,冷笑:“是吗?京城的大人物给你擦了十余年的屁股,那天腻歪了你也就是死。”这话直接叫梁志云面色一变,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最近章丞相那个老东西的态度便很是耐人寻味了。还有那个奸细隐藏得那么深,一直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显然是个高手。裴不明瞧见他神色的变换,便知道他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再次出言提醒他眼下的境况。“何况,梁大人最近殚精竭虑想找出府上的奸细,不就是想多活一段时日吗?”想活着,就会怕死。梁志云嘴角加大的笑意直接凝滞,恶狠狠地瞪着裴不明:“你知道你又不说,这是故意吊着我?!”“我要真说了,你可就时日无多了,梁大人还没个一儿半女的,我不忍心看见你绝后。”裴不明颇为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一副我是为了你好,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的样子。梁志云眼下都顾及不上自己的痛处老是被裴不明这个新人戳痛,见他十分嚣张地挑衅自己,梁志云便确定他不是在胡言乱语。仔细想想若是云州真的要发大水了,此番要是处理不妥当,首当其冲问责的就是他这个做知府的,裴不明这个新人被皇帝看中……最多便是不痛不痒斥责几句便罢了,可他没少在云州惹是生非,章丞相没少给他擦屁股。皇帝陛下想必,早就看他不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收拾他,最近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在抽什么风,一直没给他回信也不见问一下他收拾新人收拾的如何。要想将全部罪责都推到裴不明这个新人身上,唯一的法子便是叫他写一份军令状,随后他将云州的权柄先全权交予裴不明。瞧他这一副为国为民的劳碌样,想必也生不出什么歪心思来,何况云州这边大多都是他的人,能有什么变故?“既然裴通判如此尽心,不如今日便在这立一个军令状,我保证不会插手你做的任何决定。”梁志云算盘打得极好,裴不明不可能把那些百姓放任不管,所以这军令状他是一定会立下的,到时候出了麻烦也可以全都推到他身上。他什么责任都不必担。“梁大人这算盘打得真响亮,想全叫我担责任,还想要我处理妥当?未免太过分了些。”裴不明又不傻,看出了他的盘算也不惯着,就直接揭穿了。梁志云站起身仔细打量着裴不明,又看了看外边的雨,还有站在他身边的管家等人。“只要你敢立下这个状子,我把知府的官印交予你,我在府里闭门不出,绝不干涉你的决定。”梁志云觉得自己眼下给出来的条件已经很是优渥了,要是裴不明再不答应,那就放任不管。左右,麻烦的还是别人,死道友不死贫道,总有人要在他跟前先倒霉。他沉思了片刻,显然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梁志云就抱着胳膊看他,似乎莫名的笃定眼前的这个新人会答应下来。“行,我给梁大人立下军令状,梁大人立刻把知府官印给我。”裴不明见着他点头应允了,这才开始写。等代表云州知府身份的官印交到裴不明手上,裴不明才在军令状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手印。裴不明拿到了那枚官印之后也没有离开知府大宅,而是看着府上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伺候着的人,看来最近这几日,梁志云的脾气不大好啊。手底下的人这么小心翼翼的,显然是最近两日没少有人被责骂,眼下有些担惊受怕。“裴公子还不去忙吗?”梁志云瞧见他打量着府上的布置还有下人,有些厌烦地想把人赶走。裴不明拿着官印,全然没有了方才气愤的样子,此时再看就给他眼中捉摸不透的感觉,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几分他父亲的影子。这种感觉,让梁志云感到心惊。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上次前来赴宴的时候,还未曾好好看过这里,梁大人不介意裴某到处看看吧?”裴不明也没等梁志云同意,直接抬脚就走,丝毫没有要客气一番的样子。让身后张口准备拒绝的梁志云直接黑了脸,新人有时候是真的不懂得什么叫察言观色,他像是欢迎他闲逛的样子吗?还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教养,但是想着人家满门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现在反过来问人家有没有教养实在是有些不要脸了。在他黑脸闭嘴的时候,裴不明已经走出去了,而后边伺候的下人正在和自己的伙伴大倒苦水。“最近主君的脾气是越发难以琢磨了,连他最喜欢的美人都挨了打,我们这种下人不会被打死吧?”“还说呢,连之前最受恩宠的管家都没少被主君责骂,我们还是老实做事吧。”“管家都被责骂了,我们最好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不要在主君面前转悠吧。”他们倒苦水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若不是裴不明听力极佳,没人知道他们在背后偷偷说主君的坏话。“我瞧着最近下雨,主君越发不喜欢去后院了,倒霉的就是在他身边伺候着的人。”有些人是不会到梁志云跟前伺候的,但是平常难保不会见面,一时半会没被挑出错处来倒还好,要是有错处……“最近那几个舞姬不是成天往书房跑吗?这都没能叫主君消火?”“主君在乎的是这个吗?主君是在乎自己不能生,没自己的亲生儿女,眼下那些姑娘凑上去不是搅得他更心烦了吗。”还有个明白人在这儿说大实话,要是叫梁志云听见了,不得扒掉里边那几个人一层皮啊。裴不明听着那几个舞姬的口音,不像是云州本地人,甚至有几分像是……某个小国培养出来的舞姬,上辈子便有不少人进献美人给皇帝,歌喉倒是与梁志云府上的这几位美人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