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上,梁音亲自下厨做了一整桌佳肴。
应向晚不想梁音太伤神,抱着合作愉快的态度把一顿年夜饭吃得假戏乱真。
“向晚。”赵子航举杯,“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些意见和误会,今天当着你妈妈的面,我先跟你说声抱歉,希望我们家以后越来越好。”
应向晚微微低头,无谓落拓地笑,因为酒精而绯红的脸露出闪烁的笑容喷薄着青春迷人的气息。她伸手举杯,“好。”然后,一饮而尽。她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睛里最真实的情绪。
赵子航还给她夹菜,她没有再冷冷地拒绝,更没有出言不逊,而是礼貌地说:“谢谢。”然后把东西隔在盘子里,直到晚餐结束食物还完好无损。
饭后,梁音跟赵子航坐在客厅等着看春晚。应向晚坐了一会儿,总觉得这样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却哪里都不属于自己。
起身回卧室,正听到外面礼花的声音陆续响起。她走到窗前,看着漆黑的夜空中五彩斑斓的礼花用尽生命绽放刹那芳华,然后跌得粉身碎骨。
不知道大家都在做什么?团圆饭?全家人热热闹闹的放烟火?还是一起看俗气的春晚?
应向晚苦笑。
手机放在床上,任凭它不断闪烁,她也不想去理。除了朋友真心编的信息,其他群发短信,应向晚一般都是看都没看就统一勾到了垃圾箱。
只有柏铭涛别出心裁,说一声新年好都要打国际长途。
“新年好。晚晚。”他低沉的嗓音在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中格外清晰。
“你也是。”应向晚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火光映到她的眸里,脸上,一刹那间照亮了没有笑意的清冷的面庞,然而很快又暗下去了。
“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好。”他低低的声音,温柔绵长,委婉的问话里是他细腻敏感的洞察和不经意的安慰。
“因为再过几个小时就过年了,我还没有吃到马卡龙。”应向晚扯开话题。她不想接为什么不好的话题,她怕自己说出来就真的觉得自己很不好,很难受。她怕自己会抱怨会诉苦。
“你什么时候开学?”
“农历十六。”
“你等一天,我就多买一个。到农历十六都凑够一大盒了。我送到学校给你。”
“哎。看来新年是没什么口福。吃个甜品都这么周折。”
“是我的心意。”柏铭涛低沉的嗓音毛茸茸的,让应向晚心里像有一根筋被拉住了一样,发酸发胀,偏偏欲罢不能地缩紧。
她沉默半晌,才应道:“好。”
柏铭涛突发奇想,出言邀请,“来巴黎吗?我带你玩,大雪过后的巴黎美得让人不可思。你可以边看美景边吃马卡龙到过瘾。”
“大过年怎么办签证?”
“也是……”柏铭涛眼神暗了暗,有些低落,随即又道:“也没关系。今年找一个假期来巴黎,我全程招待你,算是新年礼物好吗?”
应向晚的脸上是别人从未见过的寂静,莞尔的表情怎么都抵达不了眼底,她的嚣张狂妄全数褪去,只剩下透明。多诱人的新年礼物,竟然还有人不经意间雪中送炭,给了她一点不敢盼望的感动。
“恩?好吗?晚晚。”柏铭涛又问。
“你有假期吗?”应向晚问的问题是关键。柏铭涛很忙,忙到肠胃炎没好都必须赶飞机回去处理堆积如山的事情。
“只要你来。”短短五个字,是一个承诺。
“好啊。”应向晚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
或许是两个人的心绪都不佳,又都盼望有人陪伴,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对方的呼吸声,都觉得是一种依靠。
柏铭涛知道应向晚的乐观开朗背后也有她不为人知的跨不过去的坎。
应向晚却不知道,柏铭涛孓然一身在巴黎。五十三楼的办公室,二百七十度全景落地窗,俯瞰外面,除了川流不息的人和繁华奢靡的灯海,什么也没有。连一刹那的火树银花,都没有人给他。他的世界就像他自己,是一汪从冰河世纪遗留至今的泉,看似温和,实则清冽沁骨。
多半大家看到的都只能是别人光彩耀人的人生,没有人愿意相信光鲜亮丽的面具背后有千疮百孔的心,也没有人在意。
因而,当你碰到一个人能和面具背后的你心性相通,呼吸相近,便不可自拔地怦然心动,感动忘怀。再陌生的人,距离也一下子就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