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是威远军驻地。
自沈长宁的父亲威远侯殉国,她嫁入皇室,西北一带的驻地就由西蜀王萧珩暂领。
当年建昭帝临驾崩前顾念旧情,赐了萧珩一块藩地,以保他后世无忧。建昭帝驾崩,三皇子拓跋演继位,萧珩被遣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拓跋演在位时间并不长,随后又由其子拓跋临登基,长宁身为原配,顺理成章当上皇后,也称呼萧珩一声皇叔。
夜色深沉,滂沱大雨从阴霾重重的苍穹间倾注而下。
萧珩着一袭窄袖玄色锦袍,墨发高竖,身姿挺拔,右半边脸上戴着特制银色面具,独立于亭中,望着山间绵密的雨丝出神。
雨水越下越大,肆意横流。
他想,皇后凤驾应是在路上耽搁了。
他又等了一个时辰,才有驻军前来禀告:皇后在前往十里亭的路上遭遇山体滑坡,凤驾困于山谷,一时半会儿不能赴约。
萧珩闻言,转身冲进雨幕,策马而去。
皇后仪仗从上京远道而来,光是随行护卫的禁军就足有千人之多。
所以萧珩赶到时,沈长宁一行人已经在地势较高的山头扎营整顿,只待天亮雨停后,再前往姜城。
除了几个禁军受伤,其余人安然无恙,只是突遇意外,未能及时赶到十里亭,沈长宁也忘了遣人通知萧珩。
她望着一把掀开帐篷双门帘的萧珩,有一瞬呆愣。
“皇叔?”
萧珩微微喘气,浑身被雨水浇透,几缕发丝贴着鬓角,正滴答滴答往下淌着水珠。
他问:“娘娘,你没事吧?”
沈长宁愣愣地摇头,旋即反应过来,忙抓起寝被将自己裹住。她方才正要就寝,外衫尽褪,只着里衣。
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眸飞快撇开,萧珩神情尴尬,放下门帘背过身,沉声道:“抱歉,是臣唐突了。”
沈长宁是从过军的人,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只是作为皇后,她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沈长宁匆忙换上衣裙,披了件大氅,掀开帘子走出去。
还未开口,就见萧珩在帐前单膝跪下,“请娘娘降罪。”
天空还有细雨飘零,好似薄雾轻烟,水汽氤氲。
萧珩垂首,雨水顺着面具流淌,贴在面上格外冰冷,朦胧间,他只能看见一角红色摇曳的裙裾。
是温暖热烈的颜色。
仿佛瞧上一眼,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暖意。
“皇叔快请起。”
沈长宁撑起油伞上前一步,弯腰一手扶住他的手腕,“是本宫忘了差人通知皇叔,平白叫皇叔在雨里等了许久。”
沈长宁察觉到萧珩的身子微微一僵。
“恭候凤驾,乃臣的职责。”萧珩不着痕迹缩回手,稍稍后退半步,态度恭敬。
雨水再度落在他玄色衣袍上。
沈长宁收回手,浅笑询问:“皇叔,你在怕什么?”
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流转明媚。
萧珩转瞬便低下头,认真道:“臣恐将水气渡给娘娘,娘娘凤体贵重,还是离臣远些好。”
沈长宁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