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帘幕中又探出一只纤柔玉白的手。三七上前,仔细地将罗袖挽起,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皓腕,依旧将素帕盖好。
薛太医只瞧了一眼便垂下眼不敢再看,三指分别搭在尺、关、寸脉上。闭目许久,才收手。抬手时,宽大的袍袖拂过朱弦的手,朱弦忽觉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她一愣,正要丢掉。薛太医轻咳一声,缓缓道:&ldo;奶奶是在凉州长大的吧?&rdo;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朱弦心中一凛,蓦地想起卫无镜当初的话,他说他手上有桩案子,和凉州卫有关。薛太医此时提起凉州,绝不是偶然。她改了主意,默默地将东西握住,收回了手。
薛太医表情一松,笑道:&ldo;奶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精神耗损过度,才会嗜睡无力。只需卧床静养,勿要多思多虑,我再拟个方子,好好调养便好。&rdo;
三七在一边念了声&ldo;阿弥陀佛&rdo;,道:&ldo;郑老也是这么说的。奶奶没事就好。&rdo;
&ldo;郑老?&rdo;薛太医一愣,&ldo;是哪个郑老,号称&lso;神医&rso;的那个吗?&rdo;
三七道:&ldo;正是。&rdo;
薛太医眼睛一亮:&ldo;可否将郑老的方子给我看看?&rdo;
三七犹豫地往帐中看一眼。
薛太医忙道:&ldo;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难得遇到郑老看过的病人,想着向他老人家学习一番,若是不方便就算了。&rdo;
帐内传来朱弦的声音:&ldo;三七,你去问了五爷的意思,再来回答薛太医吧。&rdo;
三七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拿了一张方子给薛太医看。薛太医急切地接过方子,看了片刻,忽地击掌道:&ldo;妙,妙啊!真不愧是郑老,这方子简直是绝了!&rdo;
朱弦在帐内笑问:&ldo;薛太医看看可还有需要增减之处?&rdo;
薛太医道:&ldo;郑老这张方子绝妙,正是对症之方,在下哪敢班门弄斧。&rdo;又对朱弦的方向拱了拱手道,&ldo;谢五奶奶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这份人情感激不尽。&rdo;他原本是一派拘谨的模样,谈起药方子,却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朱弦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到薛太医刚刚塞到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张裁得小小的纸条,上面龙飞凤舞、铁钩银划地写着一行小字:&ldo;连山之约余一日莫敢忘之&rdo;,力透纸背,正是卫无镜的字迹。
朱弦怔住,手蓦地紧紧攥住纸条,薄薄的纸条在她手心被揉成一团,斑斑墨点却兀自透过纸背向着她张牙舞爪。
连山,连山……往事已矣,再提又有何益?她咬了咬唇,心中一阵阵发紧,又有莫名的涩意。她将掌心的纸条摊开,狠狠地盯着手中那张纸,目光几乎要在上面戳出两个洞来。这件事是她对不住他,轻易承诺了做不到的事。可这人当真是不知道&ldo;死心&rdo;二字该怎么写。她都已经嫁人了,他还想怎样?难道她还能和离了再嫁他?
待到薛太医和大伯母她们告辞,她立刻吩咐八角移个火盆过来,将纸条投入火中,看着它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她也失了力气,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渐渐要入睡。
谢冕默不作声地进了内室,不顾三七几个正在收拾屋子,一把扑上去搂住了朱弦,吓得几个丫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鱼贯退了出去。
&ldo;你做什么?&rdo;朱弦精神不济,本已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被他一下子闹醒,不由羞恼地推了推他。
谢冕放松了些,脑袋隔着锦被埋在她怀中,闷闷地道:&ldo;念念,你会不会嫌我没用,不像你卫家舅舅那样威风凛凛的,后悔嫁给我了?&rdo;
这是哪儿跟哪儿?朱弦清醒了几分,皱起眉来。卫无镜护送朱家的女眷而来,并没有和她照面,应该是谢冕招待的他。难道卫无镜和他说了什么?
&ldo;我当然嫌弃你。&rdo;她慢悠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