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燕熺一同长大,对他喜好向来了解。
他的口味清淡又挑剔,素不喜烧鸭这种粗鄙又难嚼的吃食。
反倒是父亲口重,在府里时顿顿都要来上一只,让他少吃一口,倒像是要了他命似的。
明芙如是想着,心中猜测愈发笃定。
难怪每日明府外那么多人等,都没人能知父亲行踪,原来躲在旁人最容易忽视的眼皮子底下。
明芙垂眸,轻吁一口气,既在宫中,那父亲与皇帝夺权的事也必定是戏。
要真如此,接下来诸事,她应对起来便有了底气。
冷宫在西宫一角。
因着先帝过世已久,新帝又尚未迎新人入宫,后宫里人少没甚事非,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妃嫔住过,久而久之便闲置下来了。
宫门前的一小道破败荒凉,积了厚厚一层落叶,应是许久都没人打扫。
朱红色的宫门落了漆,常年风吹日晒红漆的颜色也已变淡。
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怀里抱着不知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踩着枯叶往冷宫里跑。
“站住!”
沉香一拐进小道,见这太监躬着身子做贼似的,便出口喝了一声。
背影闻声明显一怔,脸上一副坏了事儿的表情,却是头也不回地撒腿一溜,“哐当”一声把门关紧上栓。
佩宁吓了一跳,连忙四顾,见确实无人才在明芙耳边低低问道:“姑娘,我刚才是不是眼花,怎好像见到老爷了?”
明芙咬着唇,望着斑驳的门板。
明正卿背贴在门板上一动不敢动,心念好险,要是再晚一步被幺幺逮住,定将他胡子拔光。
正庆幸时,七八只野猫利箭似地扑到脚下,冲着他怀里的烧鸭发春儿一样喵喵喵叫个不停。
明正卿一手护食,一手赶猫,手脚不闲。
明芙无奈,踩着台阶上一片薄薄的青苔,轻声道:“我只同你说一句话,说完便走。”
明正卿眉头一皱,烧鸭往院子中间一丢,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自今日起,我要搬回明府住,你不出声,我便当你是应了。”
明芙说完,等了片刻,不见里面有声音,刚转身欲走,门却“吱呀”一声打开。
明正卿招了招手,“幺幺……”
“爹爹。”明芙向来克制情绪,可此刻见到父亲,所有小女儿家的委屈不由一股脑地涌进心头,一滴泪啪嗒落在了手背上。
明正卿心一下子慌了,上去就要擦泪,又念着女大避父,手哆嗦着定在半空,最终只在女儿的肩头拍了拍。
明芙随着进了冷宫,卧房窗户纸被风吹破只剩了碎屑,木板床年头久没人住遭了虫蛀,一动便嘎吱作响。
床上被褥变了色,黑色的棉絮一团团地翻了出来。
明正卿笑道:“为父只在这里暂居,有一遮风避雨处足矣。”
他不说倒罢,一说明芙的鼻尖更是泛酸,“爹爹何苦?”
“先帝即将北荣江山托付与我,我自当担起责任。”明正卿沉沉叹息一声,望着明芙道:“近日你的事我都知道,亲家糊涂,让我幺幺受了不少委屈。”
明芙微微摇头。
明正卿道:“你的婚事,非是爹爹不肯为你做主,现在明府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若现身,让有心人知道我现在仍在盛京,那我与圣上之前所做的努力,便白费了。”
“未曾怪过爹爹。”
“我幺幺最识大体,”明正卿欣慰点头,“你方才所言,要搬回明府,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