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四。
县衙开堂审理大庆钱庄灭门一案,何家的所有下人家丁也全都到场,除了这些人之外,温十三伪装的厨娘,带着何钰也来了现场。
案子要结案,自然不能遗留一个失踪的何家长子。
何钰假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如今继续装傻充愣,自然没有什么难度。
此时县衙外面,来了不少的百姓,还有临汾县内,在大庆钱庄内存了大宗银钱的人家,也派了人来。
贺境心作为监察使,同时也是查清楚案件前因后果之人,自然也在大堂上有一席之地,李斌让人在上首安排了一副桌案,贺境心协同李斌,一起审理此案。
宋钺站在外面,眼眸亮亮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贺境心。
“坐在上首的,竟是女官!”
“是啊,竟然比县令大人还要厉害呢。”
“原来姑娘家,竟然也能当官吗?”
……
宋钺听着身边人的议论声,不由得挺起了胸脯,贺境心是,有理有据,可是正因为如此,宋钺有了一种违和感。
之前不曾在意,不曾深想的一些蛛丝马迹越来越明显,宋钺之前忽略过一个问题,那就是皇帝传召贺境心进宫的那天,他们姐妹两个可是带着行李的,他们是要离开长安城。
“贺境心,左相倒台,你在长安城中声望如日中天,你为什么要离开?”宋钺问,“你攒够了买房的银钱,明明留在长安城里继续当相师才是最好的选择。”
贺境心漆黑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宋钺,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吧。”
宋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去,“你真的……很会骗人。”
长安城中,左相千金在花轿中被碎尸,他被甩锅成为了查案人,一路查到了贺境心的身上,他明明怀疑过的,为什么贺境心一个普通百姓,胆敢当街和左相夫人说出她要死女儿这种话,只是后来被贺境心忽悠过去了,贺境心是怎么说的,她说是为了提醒左相夫人,她想要救秦棠。
“你当街说出秦棠会在新婚当日死,不是为了救人,你是故意的。你会知道那么多有关于相府的事,知道左相和贵妃偷情,也根本不是偶然。”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然,有的只有必然!
“你当初去长安城,是冲着相府去的,左相死了,你就带妹妹走了……你和左相有仇?”宋钺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就算如此,他还是觉得有点离谱,因为贺境心一家和远在长安城的左相,真的太遥远了。
他以前不曾往这个方面去想,因为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
“是,我爹是被左相害死的。”贺境心倒也没有隐瞒,利落地点头认了,“我当初带着影心去长安城,是去查我爹的死因,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是左相干的,到了长安城之后,我也查了很久才确定是左相。”
确定是左相之后,暗中窥探,调查,然后慢慢的布局谋划,不急不躁,最终一击毙命。
这是贺从渊教她的,要报仇,若是不能当场报的,或者是敌人太强大的,就得蛰伏着,借力打力。
人生在世,是由无数次选择组成的,每一次不同的选择,都会让未来走向不一样的方向,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是交织着的。与左相有关的人,贺境心全部都观察过了,这些人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会左右左相的决定。
一切看似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但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除了贺境心自己,其他人都看不透。
贺境心曾经以为,自己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独一无二的,但在遇到温十三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并非独一无二,她也不是怪物。
“所以你爹,我的岳父,他到底是什么人?”宋钺问,“那日在宫中,皇帝本来是一定要招我做驸马,可是在见到你们之后,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主动替我圆谎,还仓促的给我们赐婚。”
当初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连累了贺境心,他得罪了皇帝,所以被贬出长安城,而贺境心作为他拿来扯谎的未婚妻,受他连累也要舟车劳累的去青州。
宋钺看着贺境心,握着贺境心手的那只手,也稍稍用力抓紧了,“其实按照你的脾气,若是我理亏,你肯定会更加理直气壮才对,但你接受了赐婚,对跟着我去青州上任没有意见,你一定要走陆路过洛阳……”
明明很怕麻烦的人,却在谢家主动要求帮忙查明真相。
宋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贺境心,不是巧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