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两周后,我才有时间约吴悠和王津一起吃饭。王津一见面还是热情地拥抱,吴悠干脆强吻了周庸‐‐她说是作为帮她找到狗的感谢。
在夜市吃着小龙虾时,我问吴悠,她们那天去拦运狗的车,最后怎么样。吴悠擦擦嘴:&ldo;狗都救下来了。都在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基地养着,有一些被人领养走了,还有的狗我们照了相贴在网上,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的主人。&rdo;
我说挺好,皆大欢喜。
吴悠沉默了下:&ldo;徐哥,周庸,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rdo;
周庸:&ldo;说呗,客气什么。&rdo;
吴悠点头:&ldo;那天我们拦下大车后,那个大车司机自残了,拿刀割自己的手,求我们放他走,说他这一趟如果不把狗拉回去,会赔很多钱。后来警察来了才制止了他。&rdo;
周庸放下手里的小龙虾,看着我:&ldo;徐哥……&rdo;
我说:&ldo;正常,每个人做的每件事都会造成一定的后果。你要是觉得有亏欠,咱就从这次卖新闻的钱里,拿出两万元给那个司机。&rdo;
周庸:&ldo;这样好吗?要不我自己掏钱给吧?&rdo;
我说:&ldo;那也行。&rdo;
15
有人为植物人倾家荡产,他却能发家致富
中国每年大约有八百多起燃气爆炸事件,近千人受伤,近百人丧生。但这么多的燃气爆炸事件里,从未有一起像下面这起爆炸一样曲折。
8月14日,燕市怡然桥附近的佳邻小区发生了一起燃气爆炸事故,死了一个人。这起事件里的死者,是个卧床近三年的植物人。她从五楼的家里被炸了出来,脖子上被发现有割伤。
当时田静找到我,让我去查这件事。自从《太平洋大逃杀》的特稿卖了近百万元后,这种纪实采访稿的价值一下就高了起来。
我问她这么好的选题怎么不自己跟。田静摇摇头:&ldo;好几年不在一线了,而且文笔没你好,容易毁了这选题。我已经和当事人打好招呼了,你直接联系他就行。&rdo;
这次的调查有个优势‐‐田静曾采访过这个经历了爆炸的家庭。两年前,田静还是记者时,曾做过一篇名为《中国植物人生存现状》的调查特稿。当时她采访了十几个植物人家庭,其中就有这次出事的王建龙和王璐夫妇。
2014年1月,妻子王璐由于车祸成了植物人。她父母双亡,丈夫王建龙不离不弃,照顾周到。田静的文章发出后,王建龙被评为模范丈夫,还收到许多人的捐款。
我打电话给刚丧偶的王建龙,约他晚上在一家饭馆见面‐‐周庸点名要吃这家。
8月17日晚上,我和周庸提前到了这家饭馆,点好菜,把桌号发给王建龙。
6点多,进来一个男人,高颧骨,短发,很精壮。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手表。他和门口的服务员说了几句,朝着我和周庸走来,伸出了手:&ldo;你好,徐浪,你们是田记者的朋友?&rdo;
我说:&ldo;是,她听说你们家的事,想让我们做个后续采访,你看成吗?&rdo;
王建龙点点头:&ldo;当然,田记者当年可帮大忙了,没她那篇文章带来的募捐,我当时都过不下去了。&rdo;
我提议边吃边聊,问他喝不喝酒,他说可以喝一点儿。我们随便聊了会儿,他比较平静,不像刚经历了丧偶之痛。
周庸给他倒了杯酒:&ldo;王哥,你这心情还可以啊。&rdo;
王建龙:&ldo;咱说实话,我早做好心理准备了。挺多次都想放弃,让她走得了,别遭罪了,但又下不了决心。出了这事,也算替我决定了。&rdo;
我点点头:&ldo;听田静说,你太太脖子上有割伤?&rdo;
他说:&ldo;是,可能是爆炸时,玻璃什么的划的。你说谁能对一个植物人下手?不太可能。后来法医要尸检我没让‐‐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rdo;
我说:&ldo;所以煤气是你忘关的吗?&rdo;
王建龙点头:&ldo;是我没关。&rdo;
我问能不能去他家看看。王建龙说:&ldo;当然可以,就是烧得没什么玩意儿了。&rdo;
吃完饭往回走,没喝酒的周庸开着车:&ldo;徐哥,你看他戴的那表了吗?&rdo;我说:&ldo;有印象,怎么了?&rdo;
周庸:&ldo;那是块万国孔雀翎,我爸有块一模一样的,六十多万。&rdo;
我说那表应该是假的吧。
周庸摇头:&ldo;国内造假技术是好,但都集中在表盘上,表链做得不太行。其实现在鉴别真假表主要就看表链了。刚才我仔细看了半天,他那皮链做得挺精细,缝制的车线走向直,针脚均匀,封口处没一点儿毛边,我看那表是真的。看来给他们捐款的人不少啊,都够他戴大万国了。&rdo;
我说捐款不至于这么多吧,于是打给田静,问她能不能查到王建龙总共收了多少捐款。
田静说:&ldo;行,那捐款的卡号我还有,我去找人问问。&rdo;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开车到了佳邻小区。从楼下看起来,王建龙家的窗户已经没了,被烟熏得漆黑一片。
我上楼敲门,进了王建龙家。防盗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室内随处可见各种烧焦的物品。客厅角落里摆着脚手架和油漆桶,显然正准备着一场修整。
这是间南北走向的两室一厅,王建龙说,他自己住一间,另一间用来安置王璐。发生爆炸的厨房,正对着王璐的卧室,卧室里床被冲到了窗下,衣柜在门后所以相对完好。我打开被熏黑的木衣柜,一股烧焦的胶皮味扑面而来,周庸捂住口鼻进去翻了翻,向我示意什么也没有。我点点头,又走向王建龙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