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本来想回话的,恰逢宫人进来掌灯,便缄默下来。着人传了膳,姊妹两个寥寥进了几口便洗漱上chuáng。好多年没在一头睡,别样的亲昵贴心。东一句西一句的胡侃,佛生忽然道,&ldo;十一殿下想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rdo;
弥生一愣,&ldo;怎么?不好了么?&rdo;
&ldo;药都用尽了,身子每况愈下。太医馆的医正宁愿按着套路治,也不肯贸然犯险。了不得几味药换着用,吃来吃去就那模样。&rdo;佛生茫然看着帐顶道,&ldo;前几日有个门客介绍了江湖郎中来替他瞧,语出惊人,要叫锯腿,只有那法子能救命。可是他听了大发雷霆,说死也要留个全尸,就把人给赶跑了。其实我是觉得,既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妨咬牙试试,或者真就能延挨得久一些。没办法,他不愿意,我也不好bi他。腿是他的,他爱留就留着。硬叫他锯,没的再说我要害他。我如今就是想,他要是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rdo;
弥生叹了口气道,&ldo;治不了也没法子,横竖尽了心,也没人会怪你。至于你和孩子,他身后有爵位,也饿不着你们娘两个。&rdo;
佛生不言语,轻声哽咽起来。弥生知道她心里苦,想起孩子就牵搭到谢允,想问不好问,只得无奈看着她。她哭了一阵慢慢止住了,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盯着她的眼睛道,&ldo;我求你一件事,看着姊妹的qg义,请你顾念我。&rdo;
弥生点了点头,&ldo;只要我办得到,我尽力给你周全。&rdo;
她咬着唇想了想,&ldo;若这胎是个男孩儿,你替我在圣人跟前美言几句,叫孩子袭了他父亲的爵位,成不成?&rdo;
&ldo;这是应当的。&rdo;弥生替她掖掖眼睛,&ldo;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我外甥,我不能让他受苦。倒是你,年轻轻的没了依仗怎么办?不过要是有心仪的人,再醮也不赖。&rdo;
弥生是试探,果然见她红了脸,心里更确定她和谢允的关系了,便再接再厉道,&ldo;六兄在值上当差当得很好吧,却不知道他怎么不娶亲?我想六兄人最和善,将来阿姊有了难处,托付他定然不会落空的。&rdo;
佛生怔忡望她,嗫嚅着,&ldo;你可是知道了什么?&rdo;
弥生仰天看房顶,笑道,&ldo;阿姊指的是什么?&rdo;
佛生支吾了下,终于咬牙道,&ldo;我也不瞒你,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六兄的。正因为心里发虚,世袭的事才要拜托你的。&rdo;
虽然早就有耳闻,但是真正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很震惊。弥生不得不佩服母亲,上了年纪的人果然眼光老辣,佛生的事居然被她猜了个正着。这种状况怎么说呢,难得他们分开那么久还记挂着对方。站在佛生的立场上来看,如今有了孩子,只要掩盖得好,也不失为是个好归宿。
&ldo;你不说,没人知道里头底细。孩子该怎么还怎么,谁能短了他半分?&rdo;弥生握了握她的手,&ldo;旁的倒没什么,只可惜你和六兄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rdo;
说着不由唏嘘,她和佛生的命运惊人的相似,姊妹俩一样qg路坎坷,相爱不能相守。但是认真论起来,佛生到底qiáng似她,起码六兄比夫子更有人qg味,他爱佛生一定会拼死护她。自己呢?自己受的委屈到底有多少,数也数不清了。忽然想哭,止也止不住的想哭。背过身去捧住了脸,眼泪从指fèng里溢出来。佛生怀孕了,自己其实也艳羡。可是她不能,没有这个条件。这辈子大约就这样了,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佛生不明所以,以为她是为圣人的事伤心,便在旁劝解着,&ldo;如今哭也没有用,依我说不管怎么样,好歹要怀了身子。你是皇后,何苦把大位让给那个妾室养的?女人嫁了人后就是活孩子,别人的rou,你再养也是别人的。你这么傻,他要立,你就和他闹。我知道圣人心里疼爱你,他在外面怎么荒唐,待你还是不薄的。你在他跟前寻死觅活,他能不依你么?&rdo;
&ldo;不成。&rdo;她有苦说不出,一味的摇头,&ldo;有百年就够了,我以后靠百年过,他是好孩子,孝顺得很……阿姊,我难过死了,别说了。&rdo;
佛生隐约觉得不对,把她扳过来,仔仔细细的打量,&ldo;怎么了?咱们自己姊妹,你有什么苦闷的事就同我说。我再不济,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莫非……圣人那上头不行?&rdo;
弥生一下子顿住了,她怎么说她伤心是因为夫子呢?自己的师尊,现在又是小郎,莫说怨怪他,就是连提都不该提起他。可是静下来想,她遭遇的挫折越多,越是不争气的念着他。他却要她等,要她忍耐。她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ldo;能不能想个办法逃出邺宫?&rdo;她抓着佛生的袖子说,&ldo;我不想做这个皇后了,不想再在他们之间周旋了。阿姊帮帮我,我要离开这里。&rdo;
☆、天命
佛生大吃一惊,&ldo;那不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到哪里去?别胡思乱想!&rdo;转而发现她话里的漏dong,疑道,&ldo;他们?他们是谁?除了圣人还有别人?是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