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平元年正月二十六日,阿麦率骑兵由南绕道至平绕城西南,择山后隐藏。前去打探的斥候回报,小城平饶正有鞑子骑、步兵混杂的大军进驻,数量不明,但看样子应该有数万之众。
阿麦得到消息,一直绷紧的嘴角轻轻地弯了上去,露出不屑的笑意来。这果然是陈起布的一个大局,用石达春引唐绍义前来,然后逼得她江北军不得不西出……只是,陈起想不到,今日她便要从这里破了他这个局!
张生难掩心中的紧张与激动,声音里已是隐隐带着了些颤音,问道:&ldo;元帅,咱们要趁夜偷袭吗?&rdo;
阿麦嘴角挂着淡漠的笑意,摇头道:&ldo;不要夜袭,我们要等到明日一早。&rdo;
张生微怔,随即便又明白了阿麦的用意。早晨鞑子尚在睡梦中,正处于最疲惫的时候,突然遭遇偷袭,其慌乱可想而知!而自己可以利用早晨天亮明了鞑子情况,选择最适合有效的战术来消灭敌人。
天色已黑,阿麦不想有火光引得鞑子注意,所以便只借着月光在地上粗略地画平饶附近的地形图给张生几名将领,边部署道:&ldo;咱们与鞑子兵力悬殊,若是硬拼损耗太大,我们迟早要消耗殆尽。不如将鞑子驱向南边,平饶城南便是饶水,河宽水深。
今年天气比往年都要暖得早,我已派人去饶水看过,现在河面的冰层极薄,必经不起大队人马的踩踏……&rdo;
张生几名将领听得眼中似都能放出光芒来,众人不是没有参加过大的战役,可是却没有一场能够和此次相比,用四千骑兵去攻鞑子几万兵马,竟还要想着全歼鞑子!
这一夜,对于江北军诸将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平饶的北漠军营之中,士兵们睡得很是香甜,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可能是他们中很多人的最后一眠。
二十七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北漠军营尚还是处于一片静寂之中,江北军的骑兵突然从西而来,兵分两路像两把利刃一般刺入北漠军大营。一路骑兵由阿麦亲率着只追着北漠的中军大帐而打,另一路则在北漠大营中往回奔驰厮杀,几次切割之后便将北漠军中搅了个天翻地覆。
被打蒙了的北漠军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组织指挥,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正中阿麦心计!
阿麦用骑兵驱赶引诱,把北漠军引向南方饶水,在饶水岸边江北军骑兵展开攻击,杀北漠军两万余人。北漠军无奈之下只得撤向饶水南岸,可饶水冰层极薄,人马上去之后很快便踏破了冰面,无数的士兵落水,溺死在冰冷的饶水之中……平饶之战终成了一面倒的局势,幸得江北军的骑兵力单薄,阿麦不敢恋战,在饶水边对北漠军进行剿杀之后便迅速东撤,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报传回豫州,整个北漠军高层皆被震惊。平饶一战,北漠损失人马达五万之众,其中被江北军击杀者两万余人,还有三万人是被自己人挤落饶水冻溺而死。本是为剿灭江北军而设的伏兵,竟被江北军偷袭,损失大半。
陈起看到战报之后,讲自己关在屋中静坐了整整一日,直到天黑时才从内打开了屋门。周志忍等俱在门外等了半日,见陈起开门均沉默地抬头看向他,周志忍犹豫了一下,方才沉声说道:&ldo;元帅,胜败乃是兵家常事。&rdo;
陈起淡淡地笑了笑,清俊的脸庞上难掩倦意,说道:&ldo;我知道,只是此事是我大意了,太过小看了……麦穗。&rdo;
&ldo;麦穗&rdo;这两字他说得极为艰难,说出后却不由自主地自嘲地笑了笑,经过了这许多的事情,他怎么能还以为她还是那个曾经心思单纯的阿麦,他怎么能忘记了她本就是将门虎女,她有朝一日会展翅冲天。
众人都不敢接话,静默了片刻才听有将领问道:&ldo;平饶虽败,但唐绍义却落入咱们手中,杀还是‐‐&rdo;
&ldo;押回豫州吧,&rdo;陈起接道,&ldo;此人还有用,暂时杀不得。叫成翼回来吧,江北军此胜之后必会又龟缩回青州,再留无益。&rdo;
陈起猜得不错,江北军不仅阿麦带着骑兵很快地向东撤退,就连贺言昭所带之军也因提前得到了清风寨的消息,半路上就转了回去,连肃阳的边都没挨。就这样,贺言昭反而比阿麦的骑兵还要早到青州。
阿麦带着骑兵入城,见前来迎接的人群之中并无唐绍义的身影,心中不禁一沉,果然便听贺言昭禀报说是在半路上遇到了清风寨的魏钧,得知唐绍义中计被俘,魏钧仗着武艺高强从鞑子大军中逃出,奉唐绍义之命来与江北军宝信,肃阳之围乃是陈起jian计,石达春根本就不在城中!
阿麦面容沉寂,只轻轻点头道:&ldo;我知道了。&rdo;
一旁的徐静看了心中却有些不安起来,他知道阿麦是个情绪内敛之人,除了作假给人看的外,她很少会在人前透露出心中真实情感,只是上次刚看到唐绍义信时,一时情急才会失控地发了顿脾气。而这次,已经确定唐绍义被俘,生死难料,她却反而这样地平静……待到众将散去,徐静抬眼看了看阿麦,说道:&ldo;如今看来,石达春不是叛变便是已遭了杀害。&rdo;
阿麦想了想,说道:&ldo;应不是叛变,否则杜再兴去寻唐绍义时不会只字不提刘铭的事情,那才是唐绍义的命门所在。&rdo;
徐静知阿麦所说的刘铭乃是原汉堡城守刘竞托孤给唐绍义的孩子,徐静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阿麦道:&ldo;你要如何?&rdo;
阿麦却是淡淡地笑了笑,答道:&ldo;先好好睡一觉再说。&rdo;
说着便辞了徐静,转身回了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