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当然做梦了,且是预料中的噩梦。那个手拎吉他盒的汉子来了,我在梦中采取与现实完全相同的行动:盯梢,打开宿舍门,被他一棍打中,继而由我打他,打、打、打。
但从这里开始跟事实不同起来。我打完站起身后,汉子仍然淌着口水,一边大笑一边从衣袋取出刀来。刀很小,样子甚是锋利。刀刃在窗帘fèng泻进的一缕夕晖下闪闪发出骨头般的白光。但他并未拿刀冲我刺来。他自己脱去衣服,赤身裸体,简直像削苹果皮一般刷刷剥起自己的皮肤。他大声笑着剥得飞快。血从肌体滴下,地板现出黑乎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池。他用右手利左手的皮,又用剥得鲜血淋漓的左手剥右手的皮,最后数个人成了鲜红鲜红的肉块。然而成肉块后他仍然张开黑洞洞的嘴笑。唯独眼球在肉块中白亮亮地大角度转动不已。不久,被剥下的皮件随着高亢得不自然的笑声吱吱作响地朝我爬来。我想跑,但腿动不了。那皮肤爬到我脚前,慢慢爬上我的身体,旋即由上而下血淋淋罩住我的皮肤。
汉子那粘乎乎的满是血水的皮一点点,(在我皮肤上,合在一起。血肉模糊的气味充溢四周。
那张皮如薄膜一般盖住我的脚、我的躯干、我的脸。稍顷眼前变黑,仅有笑声空瓮瓮回响在黑暗中。随即我睁眼醒来。
醒来时,头脑乱作一团,战战兢兢。好半天连自身存在都难以把握。手指瑟瑟发抖。
但与此同时,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选不了,也不该逃。这就是我得出的结论。不管逃去哪里,那个都必定尾随追来,哪怕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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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来自克里他岛的信 从世界边缘跌落的人好消息是以小声告知的
反复思考,最后我还是没去克里他岛。曾是加纳克里他的女子动身去克里他岛前一个星期‐‐正好一个星期‐‐提着满满装着食品的纸袋来我家给我做了晚饭。吃晚饭时我们几乎没怎么正经交谈。吃罢收拾好后,我说觉得好像很难和你一道去克里他岛。她没怎么显出意外,顺理成章地接受下来。她一边用手指挟着前额变短的头发一边说:
&ldo;非常遗憾您不能一起去,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放心,克里他岛我一个人可以去。
我的事您不必挂念。&rdo;
&ldo;出发准备都做好了?&rdo;
&ldo;需要的东西基本齐全了。护照、定机票、旅行支票、皮箱。算不上大不了的行李。&rdo;
&ldo;姐姐怎么说的?&rdo;
&ldo;我们是对十分要好的姐妹,远离叫人很不好受,两人都很难过。不过加纳马尔他性格刚毅,脑袋又灵,知道怎样对我有利。&rdo;随即她浮起优雅的微笑着我的脸,&ldo;你是认为还是留下来好噗?&rdo;
&ldo;是啊。&rdo;我说。然后起身拿水壶烧水准备冲咖啡。&ldo;是那样觉得的。近来我想来着,我固然可以从这里离开,却不能从这里逃离。有的东西哪怕你远走天涯也是无法从中逃离的。我也认为你去克里他岛合适,因为可以在多种意义上清算过去,从而开始新的人生。
但我情况不同。&rdo;
&ldo;指久美子?&rdo;
&ldo;或许。&rdo;
&ldo;你要在这里静等久美子回米?&rdo;
我倚着洗碗池等水开。但水总不肯开。&ldo;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没有线索什么也没有。但有一点点我慢慢想通了,那就是有什么非做不可。光坐在这里柏等久美子回来也不是办法。既然希望久美子重新返回,我就必须以自己的手持清很多很多事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