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时我提高了一点音调,暗中偷偷地观察科尔索的反应。他半带着微笑不说话,但我记得之前提到《丑角斯卡拉慕许》时他的眼神,我觉得抓对了方向。
&ldo;我了解您的意思,&rdo;他终于说话了,&ldo;巴肯先生,您的见解是既闻名又充满争议性的。&rdo;
&ldo;我的见解出名是因为我刻意挣得的。但您之前提出关于您认为他藐视读者大众的问题,您或许不知道,在1830和1848年的革命中,大仲马亲身加入奋战,并且掏钱为加里波底添购武器……别忘了,大仲马的父亲是个着名的共和党将军……他充分地流露出对人民和自由的热爱。&rdo;
&ldo;是啊,尽管他对史实的尊重就相对地少多了。&rdo;
&ldo;这不是最重要的。您知道他如何回答那些指控他&lso;强暴&rso;了历史的人吗?……他说:&lso;对,我强暴了它,但我也为它创造出了美丽的产物。&rso;&rdo;
我把钢笔放下,站起身来,靠近我那占满书房整面墙的玻璃书橱,打开其中的一个,选出一本有深色封皮的书。
第一章安茹产的葡萄酒
安立&iddot;泰耶菲一个礼拜前死了
作者:[西]阿图罗&iddot;佩雷&iddot;雷维特
&ldo;就像所有说故事的高手一样,&rdo;我接着说,&ldo;大仲马是个很会编织谎言的人……对他了解很深的达许公爵夫人在她的回忆录里就说了,他只消编个假的奇闻轶事,人们就都信以为真了。您看黎塞留红衣主教,他是当时的伟大人物,但一经大仲马的手,他的形象已经被扭曲成邪恶无比的粗人了……&rdo;我转身面对科尔索,手里拿着那本书,&ldo;您知道这本书吗?这是17世纪末的一位剑客,克尔琪尔斯&iddot;山多拉写的《达太安回忆录》。他笔下的达太安是真实世界的人物,达太安公爵,真名叫卡洛斯&iddot;巴兹卡思。他是伽司戈尼人,出生于1615年,也的确是个剑客,只不过他并非黎塞留红衣主教时代的人,而属于马札尼诺主教的时代。殁于1673年,正要接受元帅勋位之时战死于荷兰地区,就像大仲马书中的达太安一样……您可以看到,大仲马篡改的历史生出了美丽的产物。那拥有血肉之躯的伽司戈尼人早已被历史所遗忘,而我们这位撰写小说的天才却将他转变成了伟大的传奇人物。&rdo;
科尔索仍坐在那里听着,我将书递到他手上,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好奇心翻阅着。他慢条斯理地逐页翻阅,除了每页的边缘以外,他的指腹几乎能不碰触到那些书页。偶尔,他会停下来注意某个名字或某个章节,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精确又迅速地移动。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把资料抄进他的笔记本中:&ldo;《达太安回忆录》,克尔琪尔斯&iddot;山多拉着,1704年,共四册,第四版。&rdo;然后他合上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ldo;您刚刚也说了,大仲马是个大骗子。&rdo;
&ldo;没错,&rdo;我稍做退让,重新又坐下来,&ldo;但他做得很高明,在同样的情况下,别人或许只能用抄袭的,但他却能创造出时至今日仍历久不衰的传奇世界……&lso;人不需要偷抢,而是要去征服。&rso;这不就是文字所要创造出来的吗?法国的历史提供他灵感的泉源,他的技巧是无与伦比的:保留史实的框架,替换掉其中的细节,大量使用他所得知的任何典籍的宝藏。大仲马将那些历史上的大人物矮化成次要人物,而将卑贱的平民升格为主角;在正史中占不到两行的小事件却是他书中的主要架构。达太安和他的朋友们的真挚友谊事实上根本不存在,因为他们根本互不相识,拉费尔伯爵也一样不存在。或应该说曾存在过很多个同名的人,但没有一个叫做阿托斯。不过,在阿托斯则真有此人,他叫做阿曼多&iddot;西耶,是阿托斯领地的地主,在达太安加入国王的火枪队之前就死于一场决斗中了;而阿拉米斯则是亨利&iddot;阿拉密兹,于1640年加入由他的叔父领导的火枪队,最后回到他的领地,和他的妻子以及四个孩子过退休生活;至于波托斯……&rdo;
&ldo;您该不会告诉我,事实上也有个波托斯吧?&rdo;
&ldo;有的,他名叫以萨&iddot;波尔涛,而且他应该认识阿拉密兹,因为他比他晚三年,也就是在1643年,进入了火枪队。根据史料记载,他也是英年早逝,死于疾病、战争或者是一场决斗中,就像阿托斯一样。&rdo;
科尔索用手指轻轻敲打那本《达太安回忆录》,摇摇头微笑着。
&ldo;过一会儿您可能还会告诉我米莱荻也是真实的人物……&rdo;
&ldo;您猜对了,只不过她不叫安娜,也不是温特公爵夫人,在她的肩上也没有百合的烙印,但她的确是黎塞留红衣主教的助手。她是卡利耶伯爵夫人,而她也真的曾在一场为白金汉公爵举办的舞会上偷了两颗钻石……别用那种表情看我,这是根据罗伽佛考回忆录的史实,他的话是具有公信力的。&rdo;
科尔索定定地看着我,他不像那种会轻易为他人折服的人,尤其是关于书籍的方面;但此时他看起来似乎是相当地佩服。事后,等我真正了解他以后,也曾怀疑当时他表现出来的信服,究竟是真诚的,还是职业表情。现在事情都已告一段落了,我想我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的诱导之下,我只不过是成了他资料来源的提供者之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