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公子抬手摸向冰墙,顺着冰冷的墙面拍打,似乎在叩关问友。他轻轻地咳嗽,笑道:&ldo;谢一,你听,连南翎国最低贱的太监都能讥笑你,你该醒醒了吧?&rdo;他将手撑在墙上,低头咳嗽了声,再笑着说:&ldo;哦,忘了告诉你,那叶沉渊明天大婚,即将迎娶我国国君视为珍宝的公主,李若水。&rdo;
☆、破冰
敲打许久,凉透骨的寒冷侵入血脉,身着锦服的青年公子咳嗽了起来。一两点血花喷溅到冰墙上,融化不了,成了一道泪水滑下。他还在一掌掌地击打着,似乎感受不到脚下更激烈的断裂声,冰块碰撞声,那么专心。&ldo;你怎么不说话啊,谢一?你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是怎样想的?&rdo;
可是冰墙里的人垂视脚底,形无所觉。
他惨笑:&ldo;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公主一旦嫁过去,就等于我们理国自愿臣服在叶沉渊脚下……&rdo;
不光是他在惨笑,整个雪川都在陪着他呼号。倘若有理国人来到此地见着这番光景,怎么也不会相信,平素温文尔雅的&ldo;无忧公子&rdo;,会在这里无声哭笑。
人道聂宰辅的公子聂无忧&ldo;接物待人如春阳之温,声言笑貌如时雨之润&rdo;,这么光风霁月、宽和温纯的人,是不应该有任何忧愁的,因此推崇起来,都唤他为无忧公子。
此时,冠名为无忧的聂家公子面临雪川独自神伤,仿似要击碎冰墙,唤醒谢一破冰而出。他不能不悲伤,因为南翎亡国了,仅剩的两位皇子败走中原,且战且退,眼看着要进入北理国;理国作为他的故土,情势也是岌岌可危,华朝铁骑一旦北上,很有可能导致理国分崩离析,重蹈南翎旧辙。
他的国君心存畏惧,将国内第一公主李若水送与叶沉渊做侧妃,用联姻计策来缓解华朝虎视北理的压力,他不甘愿退避,力主父亲上书议政,呼吁北理民众上下一心共同御敌,却落得&ldo;官阶连降三级,巡查边疆&rdo;的惩治,父亲也因此气急攻心抱病而亡。
父亲逝去,聂府也就没落了。但他的主战愿望还存留着,他积极奔走,无盟军支援。苦苦支撑一阵后,他猛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谢一,十年前曾战胜过叶沉渊的谢一。她的名字淹没在历史尘烟里,逐渐被人忘记。但是他想,只要她还活着,联盟之约就有希望。经过多方打听,在猎户中寻访消息,他终于知道了,她在这里。
风雪在怒吼着,地底崩塌的力道越来越大,摇晃着整座冰山,眼看顷刻就要将它撕裂。
&ldo;公子!公子请放手!这里快被炸开了,请随属下避一避!&rdo;
远处平坦的冰面上跑来两道蓝衣人影,均是一样装扮,脚底还有些打滑。他们冲到聂无忧身后,一左一右挽住他的手臂,向后拖拉。
但他们的公子还在执著地捶打着,风雪声卷进他的嗓音,呜咽了一些颤抖。&ldo;我不甘心将理国拱手交给叶沉渊……谢一,倘若你还有知觉,就出来帮帮我……&rdo;雪花飘落在他头上、眉峰、肩膀,将他装扮成一个白色的雕塑。那两名下属急了,齐齐跪在颤动的冰地上,大声道:&ldo;公子,你就是不挂念自己的身子,也要替仙逝的聂宰辅想一想啊,倘若宰辅知道你这样糟蹋自己,他一定不会含笑九泉的!&rdo;
聂无忧转头,嘴角泅着一团血水,索然道:&ldo;我知道。只是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rdo;他退后两步,随着碎裂的冰川摇晃着身形,伸出的手指却无比坚定地指着那道冰墙。&ldo;这个人,一定要放出来。&rdo;
一名下属惶然道:&ldo;禀公子,我们依照你的吩咐,在外围挖了条隧道延伸进冰墙底,放下了攒积五月的火药,这才能撼动千年成形的冰川。脚底的冰既然裂了,相信过了不久,谢姑娘就能从墙里出来了。&rdo;
聂无忧目视岿然不动的冰墙,冷然道:&ldo;我要亲眼看着她醒过来。&rdo;
两名下属忽然左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伸手架住聂无忧腋下,齐齐运气一拉,将他带离了险象环生的裂川前。聂无忧沉脸欲唤,大蓬白雪扑面而来,遮断了他的话语。与此同时,巨大的断裂声轰然响起,像是盘古开天辟地,硬生生将坚硬的冰峰一劈为二,使得中间的裹墙无声分开,露出了谢一浇灌着冰雪的棺椁来。
&ldo;谢一!&rdo;聂无忧纵声疾呼,怎奈架住他的属下是个中好手,才一眨眼功夫,就将他拖得远离了冰川。
原本如同一面地镜的冰川急速裂开,火药的爆炸声闷在地底,震碎了一些骨刺,尖锐地凸了出来。弹子般的声响连绵跃起,带动几处裂fèng越扯越大,这个时候,竟然从fèng隙下传来清晰的流水声。
而谢一那道银白色的棺椁直接坠入fèng隙中,咚地一下溅回声响。
聂无忧的面色变得比雪湖还白。左边的下属迟疑地说:&ldo;糟了,公子,这冰川底还连着地下海,谢姑娘的棺椁掉下去,怕是要被水流冲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