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枢密院大夫死谏,被罢官。
纳言侍长跟上,跪在石阶前磕头咚咚响,说道:&ldo;陛下天体久违,皇后辅佐陛下已有两年,忧劳勤勉至此,臣等领五姓民众深感于心。皇后登楼祈福陛下早日康复,臣等本该附从,只是祖例在前,应由大皇子宣读文书割肉献礼,皇后站在楼下观礼,才能符合祭祀礼仪!&rdo;
纳言侍长哭得声嘶力竭,争谏大皇子才能登楼行礼,便是在维护李姓王孙的储君地位。如果萧皇后登楼祭告,那么帝王名号势必落在她身上,所以群臣才拼死进言。
聂向晚每日站在门前,亲眼看着一场场仆从持竹杖驱散百官的景象。只要退得慢了,官员还会挨打。一些硬骨头直挺挺跪着就是不动,新漆的竹杖毫无例外打下来,溅起斑驳血痕,有的撒在了聂向晚的靴边。
今天的言谏似乎更加激烈了些。
聂向晚微微低头,继续谦恭站着,仔细收敛各种声音。耳边一片惨淡哭声还没落下,朱明院大殿里传来淡淡的嗓音,像是用手拂去藻绣袍袖上的发丝:&ldo;你们跪了一天,乏也乏了,早些退吧。&rdo;
众官员相互对望一眼,突然从跪立的队列中向前膝行出一名监察御史,穿着斜襟朱红织衫官服,神情极悲愤。&ldo;自半年前公主外嫁,陛下就开始退朝养病,每天由娘娘院里的侍从报告一两句陛下的病情,上医院的太医却说从没见过陛下的圣面,更不谈能为陛下诊治。娘娘辅佐朝政,先是改国旗为彩绣雪熊金凤旗,再是派嫡系占据了官衙中各要务,这些举措怕都是娘娘要改朝换代的先声吧?&rdo;
萧皇后声音冷冷传来:&ldo;大胆监察,竟敢诬言犯上!&rdo;
监察御史力争,要朱明院放出国君,萧皇后在内只是不应,门楼脚转出手持竹杖的侍卫,气势汹汹地踏步过来。那监察御史一看,立刻起身,低头冲向门柱。聂向晚才抬头,就看到他一头撞在铜柱上,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一众官员惊呼,聂向晚站得最近,将要扶起御史大人,他却将她的手挥向一边,再发力撞向铜柱,立刻毙命。
朱明院外一片混乱,院内依旧飘拂着奶茶香气,不见任何动静。
纳言侍长抱住御史尸体痛哭,侍卫的竹杖还是打了下来,砸得肉身嗵嗵响。侍长一边哭一边叫骂:&ldo;老巫婆做下这等犯上欺下的事,必遭天神惩治!前三日处斩边境武卫大将,昨日杖毙两名丞相,今日又逼死了监察御史!我大理国民看得清楚,老巫婆分明是在朝堂掀起腥风血雨,清洗不利于自己的老臣!我今日即使被打死,也要笑着看老巫婆能猖獗到几时?&rdo;
一阵竹杖痛击之后,纳言侍长尸身直挺在地,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
另有被杖责的官员惊呼:&ldo;侍长大人果真是含笑九泉!天神要开眼了!&rdo;
院外鲜血淋漓,呼声震天,正值混乱之时,铜铃脆响从远方急速传来,再过一会,身着礼服的蒙撒跃下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胡子经过精心修剪,抖成了一缕风:&ldo;都是一群老糊涂,放着官位不坐,天天来院里吵着娘娘安寝。你说天神开了眼,本国师就是代天传令的使者,收到的天启怎地跟你们不一样?&rdo;
蒙撒将宽袖一扬,飞出数张金沙符纸,上面无字。等符纸悠悠落地后,浸过磷粉水迹的部分在空气中一烧,显现出几个大字:圣母临朝,永昌帝业。
这是蒙撒的拿手伎俩,朝中有见识的大臣就嗤笑过这种雕虫小技,今日也是如此。不过,聂向晚曾私下进言,加强了蒙撒的把戏。
只见符纸被风卷走,原来洁白的石砖上,凸显出几个镌刻般的大字,仍是&ldo;圣母临朝,永昌帝业&rdo;。
朱明院外的石阶前一直以来是官员跪立的争谏席,每日都有仆从清洗血迹、脏污,绝不会凭空出现这八个形似于天书的文字。官员见奇景突起,均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蒙撒哼了一声,甩袖走进朱明院。
远远地,一顶红绡软帐的抬辇急急行来。帐角金铃叮咚作响,牵引住了滞留不去的官员视线。一截皓雪般的手腕轻撩开纱帘,送出一道苏软到骨头里的声音:&ldo;大皇子可真坏,陪着小卿好好地戏水就成了,干什么急巴巴地赶来,看这批老不死的脸色?&rdo;
北理国大皇子栖身在软帐之中,重重亲了下宠姬的脸庞,衣衫不整地跳下辇车来,看都不看身后一众寄予着希望的眼光,径直走向院内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