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不同,倒是真正痛哭了一阵子的,世界末日也持续了许多日子。有一回,她要到市里去,在海滨路的站牌下,看见陈平和红生也在那儿等公共汽车,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陈平头也不回,拉着红生扬长而去。她忘不了陈平留给对她的目光‐‐仇恨、愤怒,甚至还有凶狠的杀气,让她不寒而栗。
陈平的照片在目光中映着,又在眼泪的模糊下变得恍惚起来。正如以上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底线。李小莉的心中固然也有属于异常坚硬的部分,像石头一样横亘着。在对待陈平的感情底线上,她有时又像风筝扎着尾巴,在半空中晃荡。如今,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虽然挣脱了死亡的威胁,他已致残,还在病床上躺着。作为一个和他已经分手了的女人,除了为他洒一掬同情而廉价的辛酸泪水而外,事实上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成。
这就是所谓的现实,一种客观存在的东西,与人的想像和判断无关。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可能发生这样的傻事。爱着的时候,好象意味着拥有了一切。而现实中,很少有人能将第一次爱情进行到底。对一名女兵而言,又会比其它女人承受更多的磨难。想到这里,李小莉不免释然,像卸除了一直积压在心底的石头。她把陈平的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然后撕得粉碎,随手扔向墙角的垃圾筒。像完成了人生的一项重大选择,她坐在木椅上傻子似的笑起来。她原本长得不漂亮,这么痴痴傻笑,那张小巧的圆脸变得丑陋起来。还好,这样的情景不会被更多的人看到。
徐医生也没有看到她的傻笑,他是来给李小莉送午饭的。这几天李小莉值上午班,到了中午吃饭,人就不见了。徐医生刚从第二军医大学毕业,和她同在高压仓科。他总是主动帮她到食堂打饭,然后送过来。午饭很丰富,青椒炒肉片,小白菜,还有一条清蒸小黄鱼,用两只白瓷碗盛着,飘散着淡淡的蒜香味。李小莉清楚,这些不是从医院饭堂打来的,是徐医生到院外的小饭馆炒来的。医院食堂的伙食和她的心情差不多,总是糟糕透了。
徐医生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个子高高的,国字脸上保留着岭南人风吹日晒的痕迹,一副近视镜给他平添了几分斯文气。他把打好的饭菜小心翼翼地放到李小莉的写字台上,还没开口说话,脸像被太阳晒熟的果子一样红了。李小莉开始发呆,目光直直地盯住他,人像傻了一般。青年军医被她看得一头雾水,浑身发毛,连脖梗子都红透了,一扭头跑了出去。李小莉直着目光,轻轻地唱‐‐
篓篓篱,
种荔枝,
荔枝生肉给侬吃;
摇摇篮,
种荔枝,
荔枝生果了,
摘给宝宝吃……
6、光芒
更新时间2010-08-0907:45:34字数2718
不久,一篇《巨浪中的北部湾》的长篇通讯,发表在新华社内刊显著位置上。文章分析了白水岛当前敌我形势,介绍北部湾打捞指挥部排雷全部经过,对潜水员海底遇险情况作了详尽描述。内刊只有薄薄的几个页码,发至省、军级以上单位。报道发表后,引起有关部门高度重视。试想,越南人在白水岛修建导弹基地,对我国领土安全构成重大威胁。我潜水员奉命排雷,遭遇鲨鱼袭击,造成严重伤亡,这笔血泪帐应该算在越南人的头上。
接下来,解决白水岛变得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了。正如克劳塞维茨所说,战争的本质无非是政治交往以另外一种手段的继续。双方交战之前,宣传造势必不可少。一个向来重视意识形态领域的国家,在如此重大的新闻契机面前,不可能不发挥它应有的价值。就像雨水自然要降落到大地上一样,红生成为这场宣传大战的中心人物,就显得波澜不惊了。
212大队负责宣传工作的吴干事捷足先登,率先抢占了这块新闻制高点。尽管该部人才匮乏,这几年的新闻报道工作一直处于落后状态,但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宣传热情。他们决心借潜水员海底排雷遇险为新闻契机,多发稿,发好稿,多见报,从此甩掉新闻工作落后的帽子。为了证明他们对此项工作的重视,大队成立了以吴干事为首的新闻报道工作小组,在第一时间进驻422医院。
红生还没醒,依旧处在昏迷中。望着病床上像睡着了一样的潜水员,吴干事文思泉涌,当日向报社发出了第一篇报道《受伤潜水员还未醒来》。文中写到:六天了,受伤的潜水员林红生还像酣睡中的婴儿,在病床上静静躺着。他双目闭锁,像在回忆波澜壮阔的大海深处,和凶恶的鲨鱼作生死较量的惊险场面。
发表了第一篇报道,吴干事兴奋异常。接着又熬战一通宵,写出了第二篇报道。在这篇《真正的英雄》的通讯中,吴干事无比深情地写到:林红生同志当兵两年,还是一名普通战士。但是,在生死关头,在党和人民的光荣使命面前,他显示了革命战士英勇顽强,不屈不挠的英雄主义气魄。五十多年前,中国工农红军历经二万五千里长征,战胜重重艰难险阻,铸造了举世闻名的长征精神,成为中华民族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象征。今天,这位经历生死考验的普通水兵,再次感动了我们,他身上所折射的优秀品质和高尚精神,是长征精神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的光辉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