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也同意这么做。”边说边回想玄玉那夜不情愿的脸庞的袁天印,朝他摆摆手,“这方面不需操心,你只管放手大胆去办就是。”门扇轻叩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袁师傅。”探首而入的冬卿,在进门时瞧见房里另有来客,意外地扬高了眉。“汗青,这是王妃。”袁天印起身向他介绍。“下官尹汗青见过王妃。”首次见着齐王府内的当家主母,尹汗青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免礼。”“说的是。”袁天印一把扶起他,“方才我已说过了,往后都是自家人,不必太拘束。”各卿好奇地瞧着来客,“他就是余丹波特意为王爷请来的人?”一介小小尉官也有三万两身价?他可真敢向余丹波开口要价。“嗯。”袁天印纳闷地瞧着大半夜不睡地她,“王妃找袁某有事?”“我只是想来问问,袁师傅可都打点好了?”现下全府大致上都已准备好了,就只差他一人文风未动。早就习以为常的袁天印耸耸肩,“袁某没什么身外之物,随时都可上路。”“袁师傅要出远门?”听出他们话中意的尹汗青,随即回想起入府时所见到的景况。袁天印轻叹,“长安毕竟是个是非之地,自然不宜久留,袁某打算依王爷之令随王妃与宝亲王回到洛阳。”不需他叮咛,近年来已养成草木皆兵性子的玄玉,深怕要是在长安多待上一段时日,将可能会揽上意外的麻烦,因此玄玉在离开长安前,已知会他得带着冬卿远离长安这块地。一手抚着下颔的尹汗青,思索不过半晌,马上抬首再问。“王爷既身在九江,那短期内河南府是否将由宝亲王代治?”河南府的主人是玄玉,除灭南之战乃身不由己外,总不能一直都让河南府与洛阳全权交给王妃。尹汗青当下皱起了眉心,“什么?”“尹大人认为不妥?”将他的反应都静看在眼底的冬卿,慢条斯理地问。惊觉自己有些失态的尹汗青,在袁天印一手掩着嘴直忍着笑时,忙挥手解释,“不,下官只是……”她再说出所有人都会有的疑问,“尹大人是想说,一个妇道人家,怎会懂得治民治地之道?”“下官……”“冬卿,你就别为难他了。”待她如玄玉的袁天印出面帮他解围,“不如就听听他对你赴任洛阳后该有什么作为,才能让洛阳接受你这个新王妃如何?”“愿闻其详。”冬卿柔顺地顺着他的话锋走,算是留给尹汗青一个台阶下。跟个妇道人家商议大事?尹汗青将质疑的眼眸转看向袁天印。袁天印暗示性地再提醒他一回,“王爷不在,王妃可是河南府的主人。”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跟尹汗青一样,都不相信他特意为玄玉选来的王妃呢?他的相人之术应该没那么差吧?听懂他话意的尹汗青,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吐出。“王爷治理河南府多年,无论是河南府内与洛阳皆听令于王爷,相信王妃抵达洛阳之后,不会遭到王爷当年的待遇,相反的,洛阳城内之人应是会对王妃敬爱有加。”“倘若我要治理洛阳呢?”那些理所当然的官话不是她想听的。要求愈来愈离谱,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冬卿在他噤声不语之时,轻声道出她会有此念头的主因。“如今王爷封地在九江,洛阳也仍属王爷代圣上总管之地,这两地之距,说远不远,但就近也非近,更何况王爷无法身处二处,为王爷代劳,自是当然。”“只怕……”不想太伤人的尹汗青说得很含蓄,“王妃得下点工夫。”官场之上哪有女人?就算有着康定宴的支持,只怕她将这话对洛阳那些官僚与异姓王说出口,不过是在日后给人说笑话罢了。大抵也知道他藏着不说的是什么的冬卿,拐了个弯再问。“若由宝亲王代理呢?”尹汗青立即颔首,“有康大人稳势,相信宝亲王可将洛阳操持得安稳妥当。”一来冉西亭是个男人,又是亲王,二来冉西亭随玄玉居住在洛阳也有一段时日,若由他代治,洛阳中人应当不会有人说话。冬卿随之推翻他的话,“但王爷所需要的可不是什么安稳妥当。”在历经灭南之战以及分封领地之后,洛阳这块地,对玄玉的作用再也不只于安身立命。一旁的袁天印听了她的话后,深感兴趣地挑高了眉。“王爷所需何物?”也感到有些意外的尹汗青,问得很刻意。冬卿微微一笑,“尹大人可知,日后洛阳与太原、扬州,终将收回朝廷?”“此三地原属于太子,收回乃天经地义。”若不是如此,余丹波又何需拉下脸面来找他?她相当懂得什么是未雨绸缪,“九江不若洛阳繁盛,且九江于战后百废待举,王爷要想让九江与洛阳平起平坐,恐也要个三年五载,因此王爷绝不可失去洛阳。”尹汗青犹疑地拖长了音调,“这话……是袁师傅告诉王妃的?”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就只是个妇道人家罢了,怎么连她也会知道这等见解?袁天印笑挥着手,“袁某可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事。”冬卿淡淡地解释,“好歹我也是王爷的妻子,在王爷仕途方面,我也总有些自己的想法。”怎么这些个男人和其他男人一般,都认为女人除了操持家务、当个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之外,就都没半点脑袋了?不想让她太难堪的尹汗青,敷衍性地随口应着。“王妃若想替王爷捉紧洛阳,就必须在太子收回洛阳之前替王爷做点事。”“何事?”“这就看王妃怎么想了。”他也不给答案,反倒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能耐找出来。“好。”收下战帖的冬卿睐他一眼,“你等着对我刮目相看。”“下官拭目以待。”尹汗青拱手朝她弯身一揖。“袁师傅,我去命人准备在天明时出发。”走向门边的冬卿,一手按上门板向袁天印点头致意。在她走后,袁天印深感庆幸地拍了拍他的肩。“幸好方才你没同她下赌注。”尹汗青扬高一眉,“袁师傅这么看好王妃?”他可是靠谋略赚进钱财的,在这方面,他会输给一个女人?“当然。”袁天印只留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答案,“她可不是一般人。”即将出发前往巴陵前,据文翰林派在宫中之人来报,近来皇后正与太子妃闹得不愉快,把握机会的凤翔,赶在出发之前特意进宫晋见皇后。而在同一时刻,与凤翔同时采取行动的贺玄武,则是携着文翰林来到国舅府,好让文翰林攀借着关系进入府内一见皇后之兄——国舅顾史丘。因有他客在府中,被安排稍后才见国舅的他俩,在被府中管家请至客室前时,文翰林再次开口要求陪同他来的贺玄武,最好是先行离开。“你真要独自见他?”贺玄武不放心地看了看甚有信心的他,“不需由我做陪?”若是顾史丘不愿见他,或是话不投机想赶他出府,有个陪客留在这,好歹顾史丘也会卖个面子。文翰林再次婉拒,“希望贺大人相信下官,下官一人就绰绰有余了。”“机会就只这么一回,可千万别弄砸了。”忐忑不安的贺玄武,临行前再三地向他交代。“是。”知情的文翰林面上仍是全无紧张的模样,依旧对他笑笑。丝毫不知他是哪来的自信及把握,但又帮不上忙也不知该如何说服国舅的贺玄武,一手轻抚着紧锁的眉心,扬手示意下人带他出府。贺玄武前脚刚走,文翰林随即收走了笑挂下了脸,由府中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客室等候,方步入客室,文翰林的两目随即遭一旁的棋桌所吸引。他走上前,低首看着桌上所留之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