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稍微落了点,吴大夫背着药箱上了门,说是跟三公子说好了,来库房找一棵人参用。
前些日子,因着元永舒遇刺,亲朋好友们没少往他这送人参鹿茸燕窝,库房里都堆满了。
玉珠亲自领了他过去,吴大夫是个奇怪的老头,对侯府里无论多尊贵的人,都不行礼客气,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因着年岁有些大了眼皮松弛,眼睛看着有点倒三角,但眼神却很明亮,认真翻找着那些滋补的营养品。
雪莹见他挑了半天都不满意,殷勤端了一盒上好的紫山参出来。
“吴大夫,您瞧瞧这个,这可是顶好的了。”
吴大夫又摆了摆手,“四房那小子虚弱的要死,这紫山参药效太大,给他用下去,得活活把人补死。”
雪莹吐了吐舌头,不好再卖弄献宝。
吴大夫拿起一盒巴掌大小的人参,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正得用。”说着拆了盒子,细细查验了一番药性。
又见底下的一盒燕窝也不错,滋补也是好的,便拿起来轻轻嗅了嗅,拿手指捏起一片来从上面沾出一点很细微的白色渣滓,忽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人有些瘦,颧骨又高,猛地一瞪眼看着有些吓人。
玉吴大夫脸色阴沉地问:“这燕窝你没用吧?”
“还未曾用。”
“那给元小三吃了没有?”
玉珠反应了一下,琢磨着元小三大约是说元永舒,认真回答道:“也还没有,炖过一次燕窝,因着他不爱燕窝的味道,就没吃。”
吴大夫脸虽还是冷的,但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吴大夫拿手指在燕窝上刮出一层很不明显的粉末来。
“好精细的手法,寻常还真瞧不出来。”
“可是这燕窝有什么不妥?”玉珠问。
“是上好的避子药,无论男女吃多了都会伤身子,若长长久久地吃上半载,子嗣定然无望。”
玉珠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呆愣愣地跌回座位上,雪莹忙喊了库房管事的来。
“去调记档!查清楚这盒燕窝是送来了!”
库房管事的见她如此疾言厉色,深知事情不好,他瞧了那盒燕窝,脸上的表情为难了起来。
“这燕窝是珍补斋的盒子,珍补斋又是京城最好的补品铺子,前些日子为着公子的伤,送燕窝的极多,十盒有八盒都是出自珍补斋,把记档都掉出来,也闹不清这一盒到底是谁送的。”
吴大夫拧着眉,一样样地查验了剩下的补品,“旁的燕窝人参都正常,只这一盒被人动过手脚。”说罢,拿上那盒挑好的山参,自己出了库房,摆明了剩下的他并不打算参与。
雪莹急得不行,“少夫人,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去禀告二夫人和侯爷!”
玉珠苦笑了一下,不知是谁做了这般白费心机的事。他们外头不知道,元永舒原本就不想跟她有孩子的。
“罢了,不过是些小事。”她这般说着,忽地凝神想了想,又觉得事情好像很不对。
元永舒不想跟她有孩子,多半是不大喜欢她。而外头在燕窝上花了心思的人,这般算计谋划,为的大约是怕元永舒有了嫡子,会威胁到谁的地位。
可元三公子已然这般出挑,虽说没摆到明面上来,可人人都知,若老侯爷有个什么好歹,他必定继承爵位。
与其阻止他生孩子,不如把这避子药换成砒霜,元永舒死了岂非更方便些?
除非下药的人,并不想元永舒死,但又希望无后,他若没孩子,即便日后承袭爵位,那孩子就得从宗族里过继。
现下兄弟四个中,大哥有了个五岁的女儿,四弟还未成婚,只二哥元永兴家有个庆哥儿!
玉珠如醍醐灌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愣是旁边的雪莹吓了一跳。
“少夫人?”
她神色一凛,对库房管事的问,“你查查,大概一个月左右,二少夫人送的东西有什么?”
库房管事的翻着记档禀告说:“百年人参一颗,东阿阿胶一盒,珍补斋的燕窝、雪蛤各一盒。”
雪莹脸色一变,没等她说,玉珠便攥住了她的腕子,沉声吩咐:“你去把阿胶和雪蛤拿去给吴大夫瞧瞧,不许声张。”
雪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应声找出了阿胶和雪蛤,抱着去追已经出了门的吴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