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安做下决定,妙果没有异议,他们向蛇蛮告别,再次启动阵法回到京城桂花巷。离开了有一段时间,家中到处落灰,沈钰安布下清洁术,妙果提着篮子去采买,红毛狐狸跟着她。“我不能一起去吗?”他跟了两步被拦住,有些失落地低着头。妙果轻言细语讲道理:“师兄,我觉得狐狸说的对,你有些过于粘人啦,我很快回来的。”沈钰安:“……”粘人?他已经非常克制了。总之他被一个人丢在家里,勉强被允许分出一缕神识粘着妙果。小炉子烧水烹茶,桌上铺着阵法图纸,很久也没人去动它,一室寂静,屋檐下晃荡的风铃也没有沈钰安寂寥。“你小子,这副模样是做什么?”孟太傅走进来,看见自己的弟子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沈钰安闻声望去,轻轻动了动指尖。青天白日,他老人家生魂离体到处飘,还没去找,他自己飘来了。“老师,您睡前喝安神汤了?”孟太傅经他提醒,才恍惚发现不对,他不是在午歇么?难道是做梦了。“是,老年人觉少,你晓得的,”他摆摆手,自己走过来在沈钰安对面坐下了,只当自己在做梦,“钰安呐,我许是快不行了,近些日子老是梦见你师娘呢。”沈钰安抬手绘下一道聚灵符,摁在脚下方寸之地,保住孟太傅不小心跑出来的生魂不会散去。“怎么说。”孟太傅双手搭在腿上,脸上是个高兴的笑:“梦见我们年轻时候,那时候我还没考上功名呢。河里涨水,村里的年轻男子都跟着去修筑河堤,你师娘给我送饭,大白饭里塞着肉和鸡蛋,做的很香。”沈钰安道:“您想吃肉了?太医嘱咐您忌食荤腥。”“……我的重点是肉吗,”孟太傅佯怒,“笨小子!我是说,你师娘做的饭好吃,别人都做不出来那个味道。”“原来如此,您继续。”说完了他好将人送回身体里,生魂离体太久了,肉身容易断了呼吸。“你师娘站在河岸边上,提着篮子跟我招手,就喊‘孟颐’,”孟太傅露出很怀念的神情,感叹道,“好多年没人这么喊我了,她喊我,我肯定是要去她身边的啊,我就淌着水过去,你猜怎么着?我看见浅水滩里的水草缠住一条鱼。”鱼?沈钰安有种预感,他也许知道为什么孟太傅会生魂离体了。“那是一条金红色的鱼啊,我没见过河里有这么漂亮的鱼,本来想抓给你师娘看看,但是它尾鳍折断一半,看着怪可怜,我就给它解开水草,放它走了。”“它在水面上浮着,绕着圈游动,瞧着像在感谢我,嘿,我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鱼呢……我最近总是梦见你师娘,梦见这条鱼,你说她们是不是在叫我啊?我是活的太久了,也没什么意思,要是你师娘挂念我,我想着,我想着是不是……”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香炉,沈钰安点燃香放进炉中。孟太傅没在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恍惚不可闻。“老师,回去吧。”一声清晰的指令下达,正在房中休息的老人突然惊醒。守着他的小厮正给他打扇,见主家似是惊梦,连忙递上一杯热茶:“大人,您喝茶,压压惊,可是梦见小小姐了?”孟太傅总是挂怀孟莺,白日念叨,梦见也不奇怪。“那倒不是。”一碗热茶下肚,心中仿佛有什么落定了一样,接连多日的不安困惑之感也散去了。孟太傅擦了擦额头的汗,难得觉得精神好了,起来欲去书房写写字。沈钰安再次催动鱼鳞,那边的画面终于不再是一片水流,反倒是很接近水面的感觉,他隐隐看见了红石堆积成的河堤——孟太傅早前提过,他家乡多红石。果然,并非意外,孟太傅的生魂离体,是河伯给出的提示。不知为何,他自己的妖魂无法再像上次一样直接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只能隐晦地托梦给孟太傅,引他来找沈钰安。收拾了桌面,沈钰安跟在妙果身边的神识听见一片嘈杂,妙果似乎是误入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她和狐狸应该是被冲散了。“狐狸?狐狸?你去哪里了?”87师兄渡离妙果出门时其实还挺顺利的,唯一不顺利的就是路上的人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他们看什么,我哪里不对劲吗?”妙果问红毛狐狸。“你能有哪里不对?多英气的小姑娘啊。”“那他们为什么……”话说一半,妙果知道哪里不对了,街上没有年轻女子,仅有的妇人都是将自己裹得男女不辨,且都是上了年纪不得不出来讨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