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朵艳丽的酡红,飞快且忠实地出现在天都白皙的两颊上,感觉自己像是已被他给逮着的她,忙不迭地想推开这个一路上,一直在强调他男性自尊的男人,但他却执起她的小手,并弯下身子与她眼眸相对,要她立即做出一个选择。「我……」败下阵来的她只好红着脸坦承,「我想去南边的迷陀域,看看能不能做点生意。」若是往后三道与帝国一战将是势不可免,那么眼下,唯有南边的迷陀域里最是安全,也不会再被卷入三道与帝国之间的纷纷扰扰。「那就照妳的意思去那吧。」完全不反对她的廉贞,很爽快地把认路的重责大任交给她,「老规矩,路由妳来找来认,不然妳就得随我睡林子。」「我哪敢让迷路成性的你来带路啊?」她边说边自袖里翻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地图,边走向外头边看。随着身后的家宅愈离愈远,天都回首看了几回后,就被廉贞一掌转过了脑袋,阻止她再继续念念不忘,为了不让她离乡的情思,可能会这么一直在他们的身后纠扰着,他只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看过妳的子孙后有什么感觉?」一回想起那个封诰,他是走得很潇洒无情,又像个小孩子想要探索世界般地,不断搬家、换行业,以求能够走遍这座他以前没有机会亲自走过一回的人问,她就觉得,其实看似老成的封诰,心底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他缺德的部分很像你。」这是她的结论。「他耍起脾气来才像妳。」这是他最头痛的地方,他们这对祖孙简直就像锅跟盖似的,一聊起天来就没完没了。她一手抚着额,「真怪的感觉……」上一辈子的祖孙在今生相认?廉贞则是顶着一张苦瓜脸,「妳怎会明白十几年的老朋友,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后代的滋味?」她愈想愈觉得好笑,觉得她的生命像极了一道门扇,一开始时有一些人走了进来,而后又失望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有不速之客闯进她的门扇内,带给她一个倍感震惊的人生,接着他们统统走了出去,一起站在门外朝她招招乎,要她也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低首瞧着她脸上浅浅的笑意,廉贞抬手摸了摸鼻子,过了一会,他有些别扭地朝走在他身旁的她伸出手握住她,她怔了怔,看了他牵着她的模样半晌后,再慢吞吞地看着表情有些尴尬和不自在的他,没想要把手抽回来的她,在他紧握着不放时,也就任他牵着了。走了一阵后,突然想起一事的她,停下脚步拉拉他的手问。「我一直忘了问,离火宫打发了那些想上门致悼的官员后,一脸疲 惫的破浪命人关上离火宫的宫门,当他绕过宫中为孔雀而设的灵堂,来到以往他们议事的大殿上时,就见打从亲自送孔雀回京后,即像是变了个人般,不再成天长舌聒噪,反而安静得过分的石中玉,坐在里头的宫阶上,目不转睛地瞧着手中的百钢刀。站在他面前冷眼瞧着这个当初他们说好,定会看好孔雀的同僚,早在收到孔雀战死这噩耗时,一心等着石中玉回京的破浪,本是有着满腹的怒焰等着找他算,可就在他回来后,面对着这一张无比自责的脸庞,破浪反而什么兴师的话都说不出口,而亲眼见着孔雀死去,似受了相当大打击的石中玉,则是自离开地藏之后,一反常态地没再说过一句话。「乐天还在作法?」褪去身上的丧服,换穿上一袭黑袍后,破浪边听着自离火宫深处传来诵经时的清脆摇铃声,边问向发呆的石中玉。「嗯。」在他们自地藏回京的这一路上,乐天始终伴在孔雀的身边寸步不离,也不曾停止过作法。他瞇着眼问:「她还是不肯让孔雀入土为安?」「不肯。」诸事纷乱,噩耗一波接一波,已是心烦不已的破浪,听了更是火上心头烧。他一拳重击在宫柱上,「人都死了,她究竟还想怎样?那女人以为她是谁?神吗?她以为她有本事教孔雀起死回生不成?」礼部那边都已经择出下葬的日子了,日月二相也向他允诺,到时会替孔雀办场盛大风光的葬礼,不辱孔雀这西域将军之名,偏偏只有那个也不知在想什么的乐天不肯放孔雀走。石中玉不客气地瞥他一眼,「你就起死回生过一回。」「那是因为应天以身咒代我而死,那女人可没有代孔雀这么做!」破浪更是撩大了嗓,像是刻意要让躲在宫里的乐天听见。「别管她了,她高兴就好。」满腹心事的石中玉,很明白在于事无补的情况下,乐天为何会这么做,因他也和乐天一样,想在自责的背后图个能够原谅自己的心安,更想能籍此改变那令人不愿承认的悲痛。抬首看着这座原本就已是雪白的离火宫,在添上了那些迎风飘荡的白色挽联后,在他眼中,这儿更像个遭寒冰冰封的凄清宫殿了,在这安静的宫殿内,少了那些曾在此高声谈笑,或是来来往往的足音后,这儿静得就连呼吸声都可听得清清楚楚,以往这座离火宫不是这样的,可就在夜色先行离开了这后,总是跟着夜色走的孔雀,也随着她离开了他们。虽然不愿承认,但坐在这儿看着清冷的四下时,他很怀念曾在这打打闹闹的同僚们,夜色脸上那像永不融化的冰山表情也好,行事作风总是招招摇摇又爱眨着桃花眼的孔雀也好,他都怀念,他甚至想念夜色总是能让破浪气跳跳的两柄弯刀,还有曾使用这柄百钢刀亲自斩断情丝的孔雀。若是一切能够重头来过的话……在今日前,帝国的四域将军,就像一则帝国的神话,在他们四人的连手下,他们四人就像四座三道无法越雷池一步的堡垒,固守着陛下的江山,并使之牢不可破,可就在夜色与孔雀相继离开这座离火宫之后,他心慌地发现,这则帝国美丽且坚固的神话,似乎已经破灭了,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三道的日渐坐大,与帝国的岌岌可危。「喂。」深吸了口气后,强行命令自己得振作起来的石中玉,坐直了身子看向心浮气燥的破浪。「干嘛?」在殿中踱来踱去的破浪,踱至他的面前停下。「那个被他们唤作女娲的男人,说了句让我一头雾水的话。」现下仔细想来,那个逼他退兵的女娲,留给了他个像是一线希望的东西。「什么话?」他一手撑着面颊,「他说,他只是其中之一。」「什么其中之一?」破浪有听没有懂。「女娲。」石中玉朝他伸出三指,「他说女娲有三人,而其他两人也和他一样,都不会与帝国为敌。」「什么叫不会与帝国为敌?」女娲不是创造地藏的神祇吗?难道女娲不想帮着神子攻打帝国?「原本我也不太懂,不过我后来想想,这三个女娲,或许压根就不想助地藏。」他愈说愈觉得笃定,「说不定,眼下的地藏正与我们帝国一般,都为了女娲而闹得一团乱。」那日在他出手之前,女娲并没有帮马秋堂对付孔雀,甚至就是在他出手后,出面拦下他的也不是女娲,从头到尾,女娲就只是袖手旁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