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想着,前来赴约的会是林晓月吗?肯定不会。他的眼前闪过鄢红披着湿发手拿梳子的情景,这个林晓月生前的同事最有可能是发邮件的人。郑川想像着和她见面的场景,如果这样,那就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公司里的人都已下班,办公室外面一片沉静,郑川却一点儿也不知道。21
郑川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公司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办公室没人敢随便进来,所以大家下班时也没人提醒他。郑川望了一眼已经显得有些幽暗的走廊,两旁的办公室都已门窗紧闭。他想方便一下再下楼,便沿着走廊拐了一个弯,进了角落里的厕所。走出厕所时,女厕所里突然响起“哗”的一声水箱放水的声音。由于四周异常寂静,这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想,公司里还有哪位女士没有下班呢?
他走到洗手池边洗手,然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女厕所里竟没有人出来。一般说来,放水冲厕之后人也就很快出来了,郑川感到有点蹊跷。他联想到高苇曾在女厕里看见厕位的隔板那边有一只白色高跟鞋,而当时也是公司下班后到处都无人之际。想到这事郑川感到毛骨悚然。
他迅速离开了厕所,他不能老站在那里,如果女厕里真走出一个什么人来,其形象他将无法想像。
来到电梯门口,他伸手按下按钮,已停在底层的电梯悄然启动,一级一级地闪着灯升上来接他。然而,到17楼时并没有停下。片刻过后,电梯下行,到17楼“哗”的一声开了门,里面已站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是从18楼进电梯的。
郑川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他望了一眼楼层按钮,老头子是到一楼,他按下了负一楼地下停车场的按钮。电梯下行。
老头子个子不高,筋骨凸现。18楼住着墓陵公司,这干瘦的老头子应该是这家墓陵公司的人了。这不是郑川的偏见,因为在这现代化的写字楼里,如果不是墓陵公司,谁会雇用这老头子做员工呢?
郑川望着这老头子脖子上的青筋,好几次想问他是哪家公司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这毕竟是不太礼貌的行为。他想到来公司时与他同乘电梯到18楼的那个女孩,脸色也是不太好,看来这墓陵公司在他的楼上总让人心里有点别扭。
郑川回到家时,天已快黑了。进门便看见苟妈站在凳子上擦窗户,他说道:“你站那样高干什么,小心跌倒!”苟妈说刘英打电话回来说,在外地的考察快结束了,估计两天后就要回家,不赶快打扫卫生怎么行?他的妻子刘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平时总爱用手到处摸摸,发现一点灰尘也会叫嚷的。
郑川不再说话,直接向楼上的卧室走去。苟妈说你吃晚饭了吗?他回头说吃过了。在路上用了餐再回家,这是他的习惯。要是刘英在家,这样也减少了和她面对面的机会。这是他们经过无数次吵闹之后达成的平衡,谁也别管谁,和平共处。因为到了他们这种年纪,离婚对谁来说都没有脸面,在美国读书的儿子也不会赞成父母离异。
这个晚上,郑川一直在等待回复的邮件。他守着电脑,每隔一会儿便看看邮箱,一直没有新邮件出现。他想着上次提出见面时,几个小时后便来了回复。
晚上9点他的手机响过一次,是建筑公司的罗总打来的,约郑川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郑川知道,所谓“好玩”,不过是那里有很多女人罢了。并且,罗总请他去玩,还不是冲着他公司下一次工程招标的事。这罗总也还是旧脑筋,玩什么玩呢,不如直接说钱来得慡快。郑川在电话上谢绝了他的邀请。罗总说你最近怎么了,很久不出来玩了。郑川说他患了高血脂正在输液,以后再说吧。
其实,输液仅仅是托词,让郑川生活变化的,完全是林晓月的那些邮件。一方面,那些往事的回忆使他长时间地陷在过往的年少时光里不能自拔;另一方面,邮件的神秘性质又让他想方设法想找出真相。
现在,关键的时候到了,只要对方约定见面时间、地点,他就是死一次也要前往见面。上次的邮件说过,她就是林晓月,是崔娟告诉她他的邮箱的。从这话来看,完全是两个死者在地下相逢,从而发生了现在的一切。可是,这可能吗?郑川决定用见面来验证这一切。
可是,一直等到凌晨1点,邮箱里仍然没有回邮出现,郑川只好关了电脑上床睡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郑川听见了隐隐的门铃声,他立即翻身下床,打开卧室门,门铃声很响地传来。凌晨时分,谁会来按门铃呢?郑川的心“怦怦”跳着,突然明白过来,是林晓月来了,她收到他的邮件后并未回复,而是直接登门拜访来了。
郑川下了一死的决心下楼去开门,果然是林晓月,她还是当知青时的样子,穿着月白色小衫和青色长裤。她说我来了,便进屋坐在客厅沙发上。郑川手忙脚乱地给她倒水,她伸出雪白的手挡开水杯说,我不喝水。郑川说你总要喝点什么吧,她说喝你的血好吗?郑川头发都快立起来了,林晓月笑了笑说,你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到现在也舍不得给我一点你的血,其实,我的口味还挑剔着呢。
郑川赶紧说你的邮件我反复看了,我一直很珍惜那些难忘的时光。郑川这样说有讨好的意思,因为林晓月隐隐的敌对情绪让他很害怕。
林晓月说,你记不记得过去我已无所谓了,但是你不该勒死崔娟。我在地下认识了这个新来的女孩,她说你在电梯里认识了她以后,接着又在地下停车场勒死了她,这让我很为你伤心,你不该这样做。
郑川急了,赶紧声明崔娟的死与他无关,他当时只是现场的一个目击者而已。林晓月也不与他争辩,而是从衣袋里拿出一条细长的麻绳放在小方桌上说,你看看这个东西吧,是你的吗?
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灯光闪了一下,仿佛要停电似的。与此同时,室内升起一股烟雾,而林晓月已经无影无踪了。
郑川环顾四周喊道,你在哪里?你来听我解释,崔娟绝对不是我勒死的!他心里急成一团,双手挥舞着喊叫,直到将他自己从梦中叫醒。他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被子也被他掀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