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佑一进门,水还没喝上一口,先摸上牌了。他没正经八百地学过打牌,但是脑子聪明、灵活、会盘算,要赢也不是难事。
桌上其他几位是长辈,他不能不给人面子,赢了一把哄外公开心,之后的局一直在让。得亏玩得没筹码,不然来这一趟,他又得赔不少进去。
饭菜上桌,郑佳茹过来叫了一回。
外公兴致上头,没应,让他们继续打。
没几分钟,拐棍敲在瓷砖上发出笃笃的声响,细微,几乎立马被掩盖在人声之下。外公却敏锐地捕捉到,仿佛是印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般,如临大敌地站起来,挥挥手,严肃道:“不玩了,过来吃饭。”
陈嘉佑扬眉,放下牌,脸上还端着笑容。他本来长得就端正,在长辈们面前一惯装得像个二十四孝好儿郎,朗月清风般干净,谦和地叫人:“外婆。”
穿着一身素净旗袍的老者坐在桌子的首端,脸上隐约可见细小的纹路,不见老态,反而十分有韵味,皮t?肤光滑,看得出来,保养的很用心。两鬓的白发也没特地去染,维持本色,盘起来,插了一支翠玉发簪,精神奕奕。
一见到小辈,她心情十分愉悦,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他挨着她坐。
陈嘉佑踌躇不决,其他长辈还没落座,他不好直接坐到那个位置,挺没礼貌的。但外公发话了:“外婆叫你过来,愣什么。”
他就没再推辞。
二姨笑说:“你也甭局促,按辈分,大家还得叫你一声小爷呢。”
郑佳茹嗤之以鼻:“这座宅子姓郑,又不姓陈,不讲他们那儿的规矩。”她转动圆盘,一道糖醋虾停在他面前,声音也柔和不少:“你喜欢的,多吃点。”
陈嘉佑哎了声,戴上手套,一边剥虾壳,一边和外婆聊天。
这一位是外公最后一任妻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女中豪杰,没什么过硬的家世背景,完全靠着狠厉的手段,混出了一番名堂。
和外公是死敌变恋人。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外公,愣是被她吃得死死的,生活中不管大事小事都要询问她的意见,凭她打个喷嚏都吓得抖三抖。用外公的话说,潇洒了一辈子,真是没想到晚年会混成个“妻管严”。
陈嘉佑对这位外婆,自然也是十分尊敬的,将剥出来的虾肉放在她盘子里,主动解释:“前几天在外地,您叫我,没能及时赶回来。”
外婆没计较,目光上下扫他一圈儿,拍拍他的手背,爱怜地说:“瘦了。”
“您这是长辈看晚辈,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够。其实我一点没瘦,出院之后,小舅舅找了个厨子上门做饭,还给我养的更壮实了。”
陈嘉佑伸长胳膊夹菜,长睫一落,投下一片阴影,风轻云淡地道:“我读大学那会儿,您许诺说,等我有了想结婚的姑娘,就把您陪嫁的镯子给她,还算数吗。”
另一头,有道爽朗的男音传来:“哟,这是,有心仪的人了?”
开口的人是郑佳茹的未婚夫,他还不知道过去家里的弯弯绕绕,只当这是一件好事。
随即,郑佳茹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他的衣摆,男人也是个人精,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讪讪地闭嘴了。
陈嘉佑从容地点头:“对。”
一直没开口的郑澈这会儿接过话茬,说给坐在上位的父母听:“是barry的高中同学,姑娘家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现在在杂志社工作,拿过不少奖,很优秀,我在医院和她见过一面,长得也很有气质……”
顿了顿,又看向气定神闲的陈嘉佑:“你们真打算定下来了,先领回家里见一见。”
言下之意,别自个儿瞎做决定。
他向外婆要镯子也没用。
他结婚,得问他爸妈的意思。
尤其是陈家老太太的态度。
她不点头,谁说都白搭。
陈嘉佑充耳不闻,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饭。
等到筵席散了,外婆叫他上楼,去卧室拿了镯子。
他高兴的不得了,甜蜜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哄的老人家特别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