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全身一震,又是一幅被深深震动了的样子,眼眶红了。下面的军校生们眼眶也红了。怀仁向后做了个手势,然后他、连同所有军校生们齐刷刷单膝跪了下来。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放在心脏上方,头低下,袒露脆弱的脖颈,虫翼顺服地贴在后背上。一个完全臣服的姿态。系统将他们的意思实时转播给江凌:【赞美您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实力。】【尊贵的阁下,请允许我们跪下来亲吻您的手背。】【我们立誓为您效忠,向您献上最崇高的敬意。】黄昏战争(7)黄昏战争(7)白从槐、类子默,还有其他几个重伤的军校生被抬上了飞行器。他们伤势严重,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接下来将被送到似葵星临近的万代星接受救助。飞行器是在废弃实验基地旁找到的,反叛军三虫准备在最后时刻乘坐这个飞行器逃离似葵星。但是他们都被暴走的类子默撕吧撕吧杀了,也用不上了。类子默虽然平常看上去莽撞,然而a+级的分化等级实打实摆在那里。危急之下他短时间爆发出了s级虫族的实力,杀死了三只反叛军,救了白从槐,也救了整个似葵星。帝国情况依旧危急,战事紧张,反叛军和异族攻打各地,但这不是类子默他们这群昏迷的军校生考虑的问题了。需要应对的是清醒着的虫,比如说,江凌。江凌坐在星鲸背上,星鲸载着他前往首都星。说来惭愧,江凌到现在还没有掌握虫化的方法。因此,虽然同为s级虫族,但是江凌没法像尤利西斯那样化为原型飞回首都星。单凭虫翼飞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实在太慢了。照那个速度,等江凌飞到,帝国估计该换反叛军掌权了。这种情况下,不知怎么淌游到似葵星的星鲸解决了燃眉之急。事实上,江凌也没想到贝尔星一别后,他能这么快就和尤利西斯的粉色小星鲸重逢。仿佛所有的相遇与别离都已在冥冥之中注定。星鲸并不仅会在太空中慢悠悠地游,它的速度也可以提到很快。萤灯水母来不及明灭一次的时间,江凌和星鲸便来到了首都星上空。入目所见,是惨烈战斗的余烬。星舰撤走了,所以倒是没有什么舰体遗骸、废弃炮弹。而是残存着肉体厮杀的痕迹。遭受冲击而破碎的陨石凌乱而寂然地滞在太空中,像鱼缸中参差不齐飘着的水生植物,多数上有灼烧的痕迹。战场中浮着巨大的残肢断翅,边缘带着血,是从虫型上直接撕扯下来的。有尤利西斯的,也有秦丰的。不知道战况如何,两虫已经不在此处了。江凌想了想,直接飞向皇宫。一道火流星擦过大气层,从高空重重坠下,砸在皇宫前的广场上。烟尘缓缓散开,露出把广场砸出一个深坑、躺在坑底的秦丰。和掐着他脖子的尤利西斯。鏖战许久,他们的形容都很狼狈。尤利西斯半长的发梢沾了汗水,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脖颈和脸上有被碎石擦出的伤口,唇角洇着血。衣服上也洇着血,大块小块的,其中以后背最为严重。后背的血量已经浸透了衣服,并且还在不断流出。往日流畅结实的背肌如今血肉模糊,伤口深的地方深可见骨。是秦丰趁尤利西斯还没有从引爆装置的伤害中反应过来偷袭他造成的伤。同为s级雌虫的秦丰并不好对付,他的爪牙和尖齿同样锋利,重伤将尤利西斯推向几近死亡的边缘。然而,只是几近。尤利西斯还是活下来了,在血与火的洗礼之后。既然他活了下来,那么将要死的便是秦丰。这场生死之战,已经分出了胜负。尤利西斯的手掐着秦丰的脖子,稍一用力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和在地下城的战斗不同,这次他不会让秦丰再逃走了。秦丰的双手略显别扭地举起,做投降状,他只能这样举了,因为尤利西斯把他的手骨打断了。即便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秦丰仍是一副混不吝、懒懒散散的样子。“起码给我留点时间说遗言吧,”他扯起嘴角,“好歹我也算是你二哥的情虫,你得叫我一声哥呢。”“像我这样名垂青史的大反派,”血糊在秦丰眼上,他胸膛颤动,低低笑了起来,“以后历史学家写文章唾骂我的时候,总得让他们有点素材可写。”尤利西斯尊重落败者最后的尊严。秦丰仰面躺在坑底,望着被切割成圆形的小块天空,沉默许久,哑声开口:“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是刻在虫族天性中的法则。对落败死亡的结果,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是感到遗憾。”他凝望着蓝白天幕,眼神显得空旷而茫然:“我和那些反叛军,我们都出生在边缘星,生来便是虫族的最底层。像我们这样的虫豸蝼蚁,永远在深不见底的地下挣扎,见不到日光,蝇营狗苟……”“你在装什么可怜。”尤利西斯冷冷打断秦丰的话。他钳着秦丰的脖子,由上而下俯视着秦丰,暗红的眸子里写着不耐。他一字一顿,表情傲慢:“弱者才会愤怒,强者制定规则。”“虫族社会没有正确与否,只有拳头是否强硬。”“蝼蚁没有价值,他们的生命是伟大事业前必要的牺牲。”“怎么,”尤利西斯神情讥讽,“这些不是反叛军奉为圭臬的信条吗?”“当沦为‘蝼蚁’的变成你们自己时,怎么这套标准又行不通了?”他自始至终都很清醒,冷漠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秦丰:“是所谓的伟大事业夭折,所以开始忿忿不平、大谈理想与抱负了吗?想要获得什么?世虫对你们这些‘虫豸’的同情?”“哈哈哈哈哈。”秦丰一改郁色,大笑起来:“我是觉得愚弄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虫很好玩。”他的语气不怀好意:“没想到没骗过尊贵的殿下您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高贵的三皇子殿下是个有脑子的虫。”秦丰意有所指:“我原本以为,你会和那些愚蠢虚假的大虫物一样——先是虚伪地慰问,然后暗地里把我捅死呢。”这是皇室对待反叛军一贯践行的有效镇压方法。“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秦丰笑得浑身颤抖,笑得血都从嘴里流了出来。“你哥呢?”笑声戛然而止的时候,他突兀地提起另一个话题。“监狱里。”尤利西斯以为他问的是兰德尔。“另一个…”秦丰提起名字时有些烦躁,这是他少有的显露真实感情的时候,但还是问出口了:“菲拉。怎么样了?”“在医院里躺着,和以前一样,”尤利西斯没什么情绪波动,“或许明天就醒,或许一辈子也醒不来。”“……”秦丰的神情显出一瞬间的怅然。但也仅限于一瞬,下一刻,散漫与玩世不恭又出现在他的眼里,将一切过往都隐藏了。“如果殿下您即位的话,以您的手段,”秦丰挑眉,语气戏谑,“那菲拉一定只有后一种结局可以选择吧?”没等尤利西斯回答,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你跟我们反叛军真的挺像的。”“诶,”秦丰突然振奋,来了精神,表情都飞舞起来,“要不你也别当什么虫皇了,那多无趣。我把我反叛军首领的位子传给你,你替我当。”反叛军大多数脑子都不正常。半边头被尤利西斯按进坚硬的混凝土里,秦丰却宛如感知不到疼痛,放肆中带点嘲讽的笑塑料假面一样贴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