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四月末的一个傍晚,裴砺再次敲开了冯卓的门。
听他道明来意,冯卓本来就不算和善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裴砺却说:“有些事,阮蓁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她的前途,才是最要紧的。”
冯卓倒谈不上被他说服,只不过,和阮蓁有关的事,还需要阮蓁自己做决定而已。
所以,阮蓁被冯卓借着谈方案这个理由叫到家里,把她迎进门,冯卓脸色不自然地朝着书房的方向扬一下下巴,“进去吧,是他找你。”
阮蓁已经两个月没见过裴砺了,以至于,推开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是他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裴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一如既往的俊朗挺拔,可是,沉肃深邃的双眼中似乎多了些可以称之为沧桑的积淀,整个人看起来稳重而冷冽,就像一池潭水沉到最深处后的灰黑。
看到阮蓁,他眼神顿了顿,漆黑的双眸中胶着了太多的情绪涌动。
那眼神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似的,阮蓁下意识地侧头躲过他注视。
裴砺也像是察觉到她的不适,很快目光转向一边,站了起来。
等阮蓁落座,他把两份文件,摊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阮蓁略看一眼就愕然了。这分明是两份应聘表格,一份是s大,另一份,居然是卓远。
裴砺也在她对面坐下,“我觉得留校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你显然不喜欢,现在,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你可以任意选择了。”
阮蓁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裴砺却垂下眼睑,头侧到一边,“我想为你做些事。”
说完手伸进口袋,烟盒掏出来一半,想到什么又塞了回去。他有太多的话想跟阮蓁说,就比如刚才那句话,其实原本应该是:“我还是想对你负责。”
但他不敢,他知道言辞间稍有越界,阮蓁就会丢下他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而且他也确实想为阮蓁做些什么,阮蓁从他这里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他知道阮蓁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竟然辜负了她那么久。
一阵漫长难熬的沉默,阮蓁突然冷冷地开口,“我应该跟你说声谢谢吗?”
他定定地看着阮蓁,“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可是,阮蓁,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涉及利害关系的事上,跟我置气呢?”
阮蓁怒极反笑,“你凭什么觉得,你还资格影响我的以后?”
这样明确的针锋相对,裴砺的心隐隐揪痛起来。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痛楚已经全然隐没无踪,“现在,所有跟我有关的事,你都弃之如敝了,是吗?”
阮蓁站了起来,“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三个字——不打扰,希望你能做到!”
说完就推门冲了出去,只留下裴砺一个人愣愣坐在原处,安静的书房,一室虚空。
阮蓁工作最后在五月底定下了,是本地一家房地产公司,这间公司在四年前声名鹊起,并在几年间迅速发展壮大,前景很不错,而且,阮蓁舅舅跟公司的一位高层关系甚笃——她倒不是要借什么东风,她很明白入职后一切发展都要靠自己努力。
她单纯是被上次应聘时被人暗中骚扰的事恶心到了,公司里有个靠谱的熟人在,至少那些没下限的事不会轻易降临在她头上。
这个工作的机会,是她一路过关斩将争取来的,在对未来跃跃欲试的期待中,毕业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这所大学,几乎承载了她关于青春的所有回忆,如今离别在即,阮蓁不是一丝感慨都没有。
办完毕业手续的这天,阮蓁爸爸来了一趟学校,帮她运走了所有要拿回家的东西。
叶琪买的是次日的火车票,阮蓁当然舍不得让她独自在宿舍度过这最后一夜,自己留在宿舍陪她。明日一别,此后山高水长,再见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晚上,她们一起躺在叶琪的床上,说起了很多旧事。
睡意逐渐来袭的时候,叶琪突然说:“有一件事,我放在心里,一直很难受。”
黑暗中,阮蓁睁开了眼睛,顿时困意全无。她突然翻身捂住叶琪的嘴,但是叶琪固执扳开她的手,呜咽着说:“软软……我当时撮合你和裴砺……是有私心的……”
阮蓁鼻子一酸,“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和裴砺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怪你……”
叶琪抽泣声更大了,阮蓁抱住她,两个女孩终于痛哭出声。
女孩之间的友情何等微妙,又是何等的脆弱,自己喜欢的人,心上人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可是,除了撮合她和裴砺,这么多年叶琪对她是全然挚诚的,阮蓁知道她为裴砺伤心难过的时候,每次,叶琪自责的难过并不会比她少,否则,后来那么多次,叶琪不会想方设法地制造机会,把她拉回卫风彦的身边。
每个人的青春,都以不同的方式承受着惨痛,痛苦过后再彻悟,然后,她们都长大了。?
☆、第六十四章
? 六十四
开始工作的阮蓁,走上了她人生全新的阶段,景拓集团以房地产开发为主导,规模可观,阮蓁在研发部任职,入职后才发现大公司氛围比她曾经实习的几个单位截然不同,可以说,人情更冷漠,浅浅看去,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保持着客气而疏离的状态,而蛰伏在平静底下的暗流,凭阮蓁的阅历则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