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早已按捺不住的“殉道者”才显露出自己的贪婪。“子爵要的都在里面,但执政官城堡与执政官的信息,恕我无能,我潜入的是零号,并非执政官城堡。”谢敏抱臂,淡声道。对面的男人正在收芯片,没能察觉谢敏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获取情报是你的使命,至于你为自己开脱的说辞,我会一字不落地禀报给子爵。”男人深深地看了谢敏一眼。眼前的卧底此时如水中浮萍般懒散地倚靠在扶手上,他甚至盯着自己鞋尖上的灰尘,时而偏头,从狭长的眸子里投出难以分辨的目光。他是瘦弱而腐朽的,即便穿上挺阔的军装,裁剪整齐的线却无法抻直他浸在血污里的心。男人知道,银是在活过“血腥放逐”的人。作为封控区内众多暴力组织的领导核心,“殉道者”为了培养足够对抗安斯图尔的干部,会抓去无数流浪的孩童进行非人的折磨与训练,每五年进行一次“血腥放逐”,最后活下来的人才能得到重用。那年的“血腥放逐”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惨案。三千一百六十名经过特训的儿童相互残杀,最后只有三人活下来,分别是如今的“殉道者”领袖——“子爵”,子爵最得力的属下——“邮差”,“殉道者”的刽子手——“银”。相比以往的三十人存活数,某些本该活下去的人也被一并斩首。子爵与邮差始终忌讳提起那场“血腥放逐”,唯有银,将此事作为谈资。“你说血腥放逐我杀了多少人?”只有十二三岁的银坐在脏污的运货车里,“殉道者”其他的成员都默默吃着发下的口粮,车内光亮晦暗,他们却一眼看穿了银脸上的不屑。“两千多?记不得了,谁会记死人?”银说。“银,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其中一个人问道。“像我一样?”银愣了一下,年幼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解:“为什么要像我一样?”“能得到殉道者的器重,你已经是三众臣的一位了吧?是干部吧?”那人又道。“干部……”银盯着手中的干粮,干涩而难以下咽的人工食品能保证人的基本存活,却毫无口感可言。正如他的生命,除了杀戮带来的血腥与偶尔良心跳动的疼痛感……不,良心哭喊的声音也已经,完全抵不过刀刃破开喉管的响声了。“你不配像我一样。”银抬起眼睛,如一头冷酷的凶兽。发问的人恼羞成怒,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受到如此羞辱,他刚要站起来,只见眼前的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颈侧抵住皮肤的冷锐感。那人膝盖一软,胡言乱语,只剩求饶这一句话可讲。银动了动手中的匕首,他蹲在那人身后的箱子上,用利刃的侧面挑了下那人的下巴。“所以我才说,你不配。”他竟用带着笑意的嗓音道,看似调侃,实际手中的匕首已经舔出了血。“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等我请你喝茶?”一如曾经的戏谑嗓音拉回了男人的神智,他蹙起眉,脖颈上当年那道伤口似乎还在淌血。他并没回话,只是看着谢敏的脸,仿佛能从他漫不经心的神情中看清某些东西。银在“血腥放逐”里究竟经历了什么?银当年为何在成为干部后,自请成为卧底,潜入安斯图尔?要知道,卧底的危险性可远比在“殉道者”内部做干部要大得多。甚至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位干部主动承担卧底的职责。因为卧底,生来就是忠心者的坟墓。过了几秒,男人垂下眼眸,窗外的风猛地一刮,几片碎玻璃咔哒一声,在地上炸了个粉碎。谢敏的神色猛然一凛,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烦躁地轻啧了一声。可男人并未注意到。男人转身要走,可是,他听到了枪上膛的声响,咔哒一声,在如此压抑的环境里,如同死神敲起三角铁。砰——一道火线迸发出,直直穿透男人的后脑。他努力睁大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温热的血液和其他组织物奔涌而出。枪响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每一发都打在肉体上,让沉重的身躯不断起伏。谢敏毫无动容,他一枪枪钉在昔日同伴的身上,而后调转枪口,朝向他藏有芯片的口袋。血蔓延到他脚边。特工的眉微微蹙起,视线扫过男人面目全非的脸,那刚刚还与他谈话的生命,转眼成了一滩嵌满子弹的肉泥。“对不起,可他来了,你就走不了了。”谢敏垂眸,猛地抬平手臂,朝身后开了一枪。砰——子弹是擦着傅闻安的侧脸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