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梅是真不理解,但她向来脾气好,不爱数落人。她只是忧愁地问,“那你这么多年的书,不就白读了吗?”陈汐笑着说,“怎么会白读啊,上大学又不是为了坐办公室。”陈梅想想,轻轻叹口气,“也是,读书是为活得明白。”她无心的一句话,落在范明素耳朵里却成了一根刺。范明素掰着芹菜,悠悠地说,“我这三个孩子,就把你耽误了。”陈梅是她第一胎。那时候她和陈梅爸在戈壁上防风固沙,把一棵棵柔弱的小树苗看得比孩子还重。陈梅像放羊一样养大,书没怎么读,偏还懂事的很,十岁不到就学会了做饭。每天晚上范明素两口子顶着一身沙尘,饥肠辘辘回到家里,总有一口热乎饭在桌上等着他们。范明素觉得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这个孩子。陈梅把羊奶角角,芹菜和包菜放进一口老坛子里,倒进放凉的面汤,最后再倒进一点老浆水。她盖上盖子,笑着说,“有啥耽误不耽误的,我现在过得也挺好。”陈汐在院子里待一会儿,又去房顶收了清早晾上去的葡萄干。她把葡萄干用绳子递下去,就势坐在了房檐上。一群鸽子从头顶呼啦啦飞过。放眼望去,四周是安静的小院,家家都有一架葡萄。关老爷子家房顶上晾的红辣子还没收,另一家房顶上晾着馒头和红薯条。不远处起了一片住宅楼。也许过不了几年,这片安静的小宅院也会被开发成商品房。这是陈汐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手机上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陈汐低头一看,是秦烈发来的。“第三个角色怎么样了?”陈汐看着屏幕,迟迟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秦烈又发来第二条信息。“有困难吗?”陈汐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了两个字,“没有。”她爬下梯子,回房间继续坐到书桌前。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天。傍晚时,白宇宁打来电话,嘱咐她别老低着头画画,小心颈椎出毛病。他今天去酒泉开会,要后天才能回来。两人才分开一天,在电话里就腻歪上了,问陈汐想不想他。陈汐笑笑说,“你怎么这么肉麻啊。”白宇宁的电话并没有让她心情变好些。挂了电话,她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刚画完的一版线稿。这才第三个角色,她就已经觉得吃力。如果十个角色,个个惊艳,好像没她想的那么简单。陈汐忽然就没信心了。她不知不觉拿起手机,翻到七里镇那个房东的电话。七里镇的场地位置虽然远不如vr展馆,但她找了这么久,除了vr展馆,也只有那个地方还算合适。如果vr展馆拿不到,七里镇的这个场地她就必须要拿到手。她给房东拨了个电话,对方迟迟不接。陈汐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忽然起身,抓起外套出了门。她骑着摩托,一路飙到体验馆不远处,摘下头盔。她站在晚风里沉默望着戈壁滩上静静伫立的vr馆,心情低落。陈汐还是不甘心。这个体验馆地段太好了,现在又知道是熟人开的,可以谈,可以争取。机会好像就在眼前了,却怎么也够不着。她俯身趴在摩托车扶手上,长发被风吹得乱飞,眼巴巴看着体验馆。戈壁上的风从耳边呼呼刮过。陈汐出着神,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车轮碾在砂砾上的声音。直到一个人影笼罩下来,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这干嘛?”陈汐抬起眼睛,看到秦烈戴着顶黑色鸭舌帽站在她面前。秦烈头上缠的纱布拆了,只剩小小的一块,被帽檐遮住了一多半,额头和颧骨上的伤颜色变得更深,给他整个人又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陈汐坐起来,“不干什么。”她不太想搭理人,只沉默看着不远处的体验馆。秦烈也转过身,看向体验馆。风从两个人中间穿过,猎猎地响。秦烈掏出烟,问陈汐,“可以吗?”陈汐点点头,朝他伸手,“给我一支。”风很大,打火机好几下才擦出火来。秦烈一手拢着摇曳的火苗,低头点着嘴里叼着的烟。陈汐夹着烟,凑上来点着。她甩开脸颊上的乱发,朝着天空吐出一口烟,像是要把心里的烦闷也吐出来。秦烈沉默抽了半支烟,见陈汐一直看着vr馆。他忽然笑了笑,哪壶不开提哪壶,“眼馋吗?眼馋就好好给我画。”陈汐细长指尖夹着烟,转过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