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清冷的空气里,忽然绽开阳春般的温暖。“宇宁。”陈汐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迈步朝他走了过去。白宇宁从队伍里出来,迎着陈汐走了两步,在她面前忽然刹住了脚。他手臂不受控制地张了张,仿佛发自身体和记忆深处的惯性。可就在快到触到陈汐的刹那猛地顿住,转了个弯,朝陈汐手里沉甸甸的兜子伸了过来。“买这么多,拎得动吗?”他笑着从陈汐手里拿过袋子,帮她拎着。陈汐笑笑说:“还行,我手劲儿大。”白宇宁低头看着陈汐,目光五味杂陈。“半年多没见了吧。”最初的惊喜过后,他的笑容多了一丝唏嘘,却仍是温暖的。陈汐的鼻子不知不觉轻轻酸了一下。她点点头,笑着说:“真巧,北京这么大,竟然能遇到你。”白宇宁也笑,轻声说:“是啊,真巧。”陈汐朝他身后的队伍看了一眼,问道:“你也是给家里买年货?”白宇宁点点头,他看着陈汐,忽然说:“陈汐,我上周领证了。”说完歉然地低下头,略显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他给她的那些海誓山盟还在耳边,现在却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陈汐微微睁大眼睛,虽然惊讶,却仍是真诚地说:“恭喜了。”要说她心里一点怅然也没有,那是骗人的。可时至今日陈汐早已经明白,她对白宇宁,始于喜欢,也终于喜欢。这份感情终究和生死,和一辈子扯不上边。而今站在他面前,陈汐眼睛里那一丝湿润,更像是因为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她永远依恋他身上的那份温暖。见白宇宁面色惨淡,陈汐忙语气自然地加上一句。“李广鹏结婚那天我听阿姨说你处对象了,是你们医院的对吧?”白宇宁点点头。陈汐笑着说:“真好。”白宇宁看着陈汐,没有说话。其实,真的挺好的。他遇到现在的妻子之后,才明白陈汐和他有多不合适。陈汐是匹不羁的野马,他爱到心力交瘁,却始终找不着北。而现在的妻子,依赖他,仰慕他,追随他。让他真正尝到了在爱情里意气风发的滋味。可尽管如此,和陈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却已刻在他心上,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两个人在寒风萧索的街头相顾无言一阵。陈汐指了指越排越长的队伍,提醒道:“快去排队吧,晚了得排更久了。”白宇宁看向十字路口的另一端,说道:“我车停在不远处,送你回去吧。”陈汐摇摇头,“不用了,我刚才叫了出租。”她看一眼手机,说道:“马上到了。”她从白宇宁手里接过袋子,最后朝他笑了笑,轻声说:“那我走了。”她转过身,一步步朝街边走去。“陈汐。”身后突然传来白宇宁的声音。陈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白宇宁。白宇宁站在不远处,忽然说:“有空叫上秦烈,一起吃个饭吧。”他迎着陈汐沉静的目光,终于放弃了那丝粉饰的释然。陈汐微微怔然一瞬,从白宇宁五味杂陈的目光里,读到了许多言之未尽。比如你的修车厂不要了吗?比如你的底线不是留在敦煌吗?比如当时为什么就不肯为我妥协一次呢?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对他好像始终是这样,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陈汐只点点头,说声:“嗯,有空约。”她刚准备要走,就听白宇宁忽然问道:“你在这边开心吗?”他记忆深处的那个陈汐,喜欢骑着摩托在敦煌的老街里飞驰而过。她美得不出众,却飒然得让人神魂颠倒。他灵魂深处的那个陈汐,长发飞扬,我行我素。尽管他用尽全力也没能走进她的世界半步,可他依然为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她心驰神往。她就该是她啊,他曾经的姑娘,眼睛里有光,谁都困不住她。陈汐怔怔看着白宇宁,冷风吹过冬日的街头,吹进她心头一道莫名裂开的缝隙里。透过那道缝隙,她看到一小片寸草不生的戈壁。那曾经是她的绿洲,她离开敦煌的每一天,都有一棵胡杨树从那片绿洲悄然消失。她的修理厂每天是个什么光景?杨珊的肚子多大了?韩素素爸妈是怎么松动的?秦展回家没闹别扭吧?伯洋跟小敏又是怎么看对眼了呢?奶奶入冬以后身体怎么样?三黄那么老了,还有多长的日子呢那些错过的点点滴滴,从她的绿洲一点点消失,只剩下一片空旷的戈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