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碗带着两个弟弟走远了,转眼进了山里,都看不到背影了,张阿福挑了水回来,见到他娘子停着锄头看着山的那边的方向一动不动,一会,眼泪从她的眼里掉了出来,像是害怕被看到,刚掉出来,她就伸手去抹了。
张阿福低着头挑着担子走到了另一头,似是没看到她的伤心。
刘三娘这时回过了神,恰好看到了他停下了担子,也不见歇一口气,拿着长勺一个坑一个坑地浇起了水,她抿了抿嘴,别了别颊边又落下的头发,松起了菜边的土。
&ldo;大姐,大姐……&rdo;张小宝又检了一根枯树棍跑到了张小碗的面前献宝。
&ldo;嗯,拿去捆好。&rdo;张小碗摸了摸他的头,又伸出手,继续掰那腐树上那黑灰的东西。
如果这东西跟她前辈子见过的并不多的话,那么这个东西就是木耳了。
蘑菇木耳都是一般山里都有的东西,张小碗不明白这个贫瘠到了极点的地方为什么对这些能吃的东西不需要危言耸听的偏偏就危言耸听,不该视而不见的偏偏视而不见?
也不知道那些见鬼的老人给这村里留下了什么该死的老话,真是愚昧到让人无语。
不过,如果不是这么愚昧,如今可能也落不下她一路生路,张小碗就当老天爷也不是时时那么不开眼的,没把她彻底逼到绝路。
张小宝张小弟都捡了不少柴火,张小碗摘了木耳,想着这次又碰到了木耳,不知道能不能再走个狗屎运逮到一两只兔子,可惜的是,她带着两孩子转了好一会,连兔子的影子也没见着,只能背着背篓里这次捡来的蘑菇和木耳,手捧着柴火,领着两个弟弟往原路回去。
☆5、弟弟
晚上是一家人都回去的,张小碗让张小宝抱了柴,背篓则让张阿福背去了,她就扛着锄头,扛了几步路,张小弟就要过来帮着她一起拿。
张小碗没拒绝,农家的小孩都是要帮着干活的,而在这个家里,生活的艰难就算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一句,怕也是早烙在了他们的心里。
能帮,就让他们帮,张小碗看不到她和他们的未来,只希望她那点在现代时还算聪明的脑子,能在这世道给这一家人混个温饱。
别的多的,她干不了,也不想干。
穿越到这个小村子,张小碗发现情况其实跟大多数穿越小说里女主穿越到农家的情况南辕北辙,一个地方的贫穷是因土地不富饶而起,真正穷的地方,土地穷,人穷,更能把人拖得更是愚昧。
这种没有太多生机和希望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就是一代比一代更穷地生活地下去,然后消失,直到这块土地变得富饶起来,才会有新的人入住。
要么,就是下几代人里,有人实在受不了,迁徙他处,而据张小碗冷眼看着梧桐里的这五十来户人家,可没有一个能具有迁徙念头智商的人,只能指望下一代。
而里长,也只是一户一家五口都瘦不伶丁的人家,只有村里有点小纠纷的时候,才用得到他。
这个地方,没有人识字,穷得连一户人家都不敢有送其子弟念书的念头?
这样的一个地方,能展望出多好的未来?
暂时不饿死,都是好事。
张小碗在梧桐村摸了一个来月的底,对这个村的人和生活习性大概有了个了解,这个村从没出过什么出格的事,但这个村里叫小树山的山上有座香火不断的山庙,那座山庙让张小碗非常清楚地知道,她一个小女孩不能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来,反常即妖,古代人有的是办法收拾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并且他们会找到非常让他们自己安心的借口,例如,以神之意。
张小碗辅修过历史,也看过许多野史怪志,万般明白在封建年代,像她这种贫民家的小女孩,如果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像背后有后盾的贵家小姐有能力找上各种借口来解释,她这种身份低微的,如果真过了众人容忍的那根线,所能理解的范畴,往往会在刚有苗头起就被沉河,或者被送入山庙驱邪,不会有什么好事落在她身上。
任何时代,人言都是可以杀人的,现代
都摆脱不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她不觉得在完全是封建社会模式的大凤朝就能。
所以,换到张小碗穿越了,她也只能把以往看过的穿越小说当成小说,真活到古代了,早慧不过是早夭的代名词。
当然,有时张小碗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过于慎重‐‐可是,她不得如此,她宁肯把事情估算得严重一点也不想掉以轻心,因为如果她真要把两个小孩拉扯大,让这个家庭走下去的话,踏错一步,就是前功尽弃。
她在上辈子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分了父母一部份的家产,不到三十岁就有了一个成功,一年能获利不少的个人工作坊,而她从偏心弟弟的父母手里拿到钱再到拥有自己的事业,她无疑都是一路荆棘中厮杀过来的,这些注定她早就不是什么天真的人,而她更是有着非常能正视现实而不模糊现状的能力,要不然,她早就被父母过度偏心而伤心死了,而不是利用他们的这种偏心对她的愧疚,在他们手里分了钱出来自立门户。
某种程度来说,张小碗是冷心冷情的人,因为她很清楚她不是那么爱她的父母,但同时她又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她也记得他们给了她不少,她也感恩他们,她跟她前世的父母虽然感情上说不上太亲密,但她还是相大程度上听他们的话,给他们在外面争脸,而她跟弟弟的感情也不差,她弟弟更是在她要钱的时候帮过她,配合她从父母手里拿到了钱当创业基金。
这也是张小碗为什么这么有点慎重想照顾张小宝和张小弟的原因,她有过弟弟,她记得她弟弟对她的好,而在他小时候,他们一年见不到一次面,她来城里的时候他就出国,她每年都收到他送给她的礼物,而她从来没有回送过他什么,她那时候只记住了他拿走了她所有的一切,却没想过这不是他的错,他对她再好她也不记他的好。
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其实一直都是他在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