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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页(第1页)

他拉住她手不放,身上却跟没骨头似的倚着靠枕,懒洋洋“嗯”了一声。“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让我去找春娘?”“是啊。”她疑惑看他,“有什么不对吗?”魏山扶挑眉不语,他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红浪翻滚,金流苏央央直响,随着两三柄长钗甩落地上,那顶厚重凤冠也沉闷一声摔在脚踏上。她倒在云团似的锦被中,乌发散了满肩,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似不敢置信身上青年刚胡作非为了什么。“你!你——”声音戛然止住。他攫住她下巴,以吻封缄。那是迎面而来热烘烘的躁意。酒香混着他的气息,让长孙蛮晕乎乎的脑子更加沉醉。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朝暮黄昏,只感觉自己倒在青葱草地上,吸一口气都是他熟悉清冽的气息。整个世界生机勃勃,一望无际的草地里,青草攒聚着、托举起失神的她,混乱思绪什么也感知不到,只有那敏锐向上的草尖戳着她身体,引起细密难耐的痒。浑浑噩噩间,她不由委屈地哭出声来,仿佛这样便能唤来那人,将她从草地里拉起来。与之欣慰的是,他似能感同身受她莫大的委屈。“阿蛮。”他哑哑唤着她,一滴汗落在她颤颤巍巍的眼皮上。案头摆置的龙凤双烛烧得正旺,随着她呜咽啜泣,烛花微爆,光色暗了许多。昏花暗处,她抵着他胸膛小声抽噎。像极了没吃饱的猫儿弓起腰,小腹起起伏伏,试图从无人把守的漏洞里觅出一点食物。只这一出,谁也不知是谁闷哼一声,声音里的破碎如了谁的意。或许是吱哑摇曳的床缦,或许是落地罗帐后,那只懒懒垂落的手。……春娘在屋外等了片刻。待听到哭声时,这位向来好颜色的乳嬷也忍不住捏紧了手。婢女们眼也不眨盯着对方,生怕自己一个没稳住羞,当即就奔回屋里去。春娘心里头盘算着时辰还早,底下婢女已经吩咐下去烧备好热水了。谁不知道魏郎君文武兼备,跟那些绣花枕头不同,看起来就是身体倍儿棒,指不定今夜要胡闹成什么样。这水先烧着总没坏处,说不准今晚上要喊好几道水呢。结果——春娘刚准备摇头要走,就听到屋子里传水进去。“!!”众人震惊。这、这连两刻钟都不到吧!……如果说男人在新婚夜一战成名,那大多数不算一个好消息。连着几日低气压的廷尉府很是赞同,这段时日他们魏大人哪里还有当初谈笑断案的风采。想来是伺候朝阳公主太过劳累,饶是魏大人也抗不住。谣言甚嚣尘上,朝阳公主本人坐在秋千上,脸黑如锅底的某大人推着秋千,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的!”“魏卿慎言,乱讲话可不行哦。”秋千猛地停下。魏山扶哼了一声,“谁说我乱讲?”长孙蛮合上奏疏,一脸无辜问:“那你有证据吗?”能言善辩断案奇谋的魏大人噎了噎。那方,朝阳公主扶着绳索,歪头朝他笑笑:“没有证据就不能妄下定论。这可是魏卿亲笔写下的刑律。”证据,证据当然有的是。要不是那般磨人,初尝滋味,他会脑子一空就……要不是他心软,怎会松口允她歇息。魏山扶磨着后槽牙,目光微暗。他一把拦腰抱起她,百褶裙散开来,银丝刺的山茶花清艳美丽。“我还有一本奏疏没批呢。”“这一本你都批了半个时辰了。”“可就是没批完呀。”魏山扶嗤笑一声,“秋千荡了二十二回,公主迟迟不批这最后一本奏疏,想来是还没玩够?”说完,他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秋千上,结实有力的臂膀松了又紧。她抬头望去,那颗小山丘似的喉结滚了滚,十分磋磨人。长孙蛮莫名觉得危险。她不作他想,赶忙伸长手臂,勾起架上朱笔,寥寥草草写上之前早已想好的话。“我批完了。”“嗯?”满园春色里,公主抱着青年脖子,亲了口他下巴。“阿胥,我错了。”……朝阳公主作为女皇独女,万事万物总是有优待的。比如驸马爷非但没有停步廷尉左平一职,反而圣恩不断,官运亨通,短短六年时间就坐稳了廷尉丞。当初不看好魏家尚主的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谁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啊!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魏家不过是靠女人门庭煊赫,也有说魏老太爷老谋深算走了一步好棋。看看,一个嫡长孙换来满门荣耀,这不,魏二郎君又擢升丞相少史了!魏乔不同他哥,平日里除了廷尉府查访,闲下来就回东宫陪他嫂子理政。魏乔是谁,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儿郎。这长安八十二坊里有什么阴私秘闻他不知道?单说这日魏乔徒手揍了两个嘴里没把门的世家子,刚一走出东流馆,就看见市口敲锣放榜今年登科及第的名单。他眼神好,没怎么多看,就瞄见榜单第三位大名,赵皎。新科进士,朝中自然要举办鹿鸣宴。行宴地点选在上林苑临池处,听说前几届鹿鸣宴讴歌完诗经后,朝阳公主觉得甚是无趣,便引人来到曲池边。众进士曲水流觞,气氛活络,虽没任官但互相混了个眼熟,总算是把行宴目的给办了下去。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朝阳公主与驸马完婚至今,膝下仍无所出。子嗣可是朝中大臣一等一看重的事,就不说公主会被如何叨念,就是几年前声名遐迩到如今甘居廷尉府一隅的魏大人,也被众位大臣的热心问候搅得头疼。虽然国朝圣手秦互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并言朝阳公主与驸马二人身体康健,并无问题。至于缘何迟迟不得子嗣,那就是上天机缘的事,老天爷不给机会,再怎么也急不得。这简直就是救人于水火的活菩萨。长孙蛮与魏山扶两个天天被人叨念的可怜人几乎要感动得落泪了。作为神医葛玄晏的关门弟子,秦互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众位朝臣听罢,只能将满肚子的谏言憋回嘴里。朝阳公主不愿休夫另择佳婿,驸马不愿大度送人入东宫,那还能怎么地,只能凑合着过呗!春娘听不得那些女眷嚼舌根子,曾一度硬气指着一名老夫人的鼻子痛斥目无尊卑,老夫人惊得嘴里的碎碎念都停了会儿,那句不下蛋的母鸡憋在舌头尖,到底不敢再说出来。这一举措连萧望舒也不禁侧目。后来嘛,听闻消息赶过来领人的朝臣跪在奉义门等了两个时辰,那位从宴席上匆匆离去的老夫人这才回了家。经此一事,女眷们再也不敢胡乱说些什么了。连当初传得有鼻有眼的新婚趣闻也消失了个干净。东宫里婢仆成群,却都安安分分,察觉出了这不同寻常的沉重。长孙蛮被春娘叨念惯了。她依旧同往日一般览看奏疏,这是萧望舒分给她的政务。日头升到正当空,便是午时了。今日魏山扶要在廷尉府忙到夜深,中午不会回来吃饭。长孙蛮收起笔,整理好案上批阅过的奏疏,递给小黄门,道:“顶上这一本传给万俟大人。请她务必在三日之内施行下去。”春娘端着一碗药,端端正正搁在饭菜跟前。长孙蛮叫苦不迭挥挥手,“不喝不喝。”“这是养颜滋补之药,您最近都瘦了许多。”“我这是苦夏来着。”“公主。”春娘恳切递上药,“您就喝一口吧,这个药不会苦的。”长孙蛮叹口气。早在几年前她就察觉出春娘不安,也多次劝过她不要看得太重。饶是魏山扶都出面调停了多次,奈何她这位乳嬷放不下心,依然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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