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掉眼镜,直起身来走向沙发;女人不动声色地继续着她的动作和凝视。当他来到她面前,两人的膝盖已经碰在一起,她抬起手来用涂着红蔻丹的手指直接伸向他的裤襟。当科尔索终于倾身并把她的裙子撩上腰际时,她露出了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轻蔑与自信的微笑。
他们这种突来的状况不像互相交流,倒像是互相攻击一般。他们挤在沙发里,激烈地挣扎,伴随适时的呻吟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诅咒声,她的长指甲毫不留情地深深掐进他的肉里。事情就这样一下子发生了,在一个手掌都不到的地方,衣服都还来不及脱,她的裙子卷在她那被他抽搐的双手撑住的髋部上。他连她的胸部都没瞧见,虽然有时可以摸得到,裹在内衣底下,结实、温热又饱满。现在这两人还在这团混乱的皱衣堆中,几乎喘不过气来,像两个精疲力竭的摔跤选手。科尔索试图从这场混乱中脱身,问道:
&ldo;谁是罗史伏尔?&rdo;他决定要提早摊牌。
琳娜隔着10公分的距离盯着他看。夕阳将她的脸庞映得火红,原本盘起的发髻早已垂下,金发散乱地覆在沙发上。她首度显得如此放松。
&ldo;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rdo;她回答,&ldo;既然我已经收回手稿了。&rdo;
科尔索吻了一下她敞开的前襟,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碰它了。
&ldo;什么手稿?&rdo;他随便地应着,同时也感受到她的眼光逐渐变得锐利,身体变得僵硬了。
&ldo;大仲马的手稿。&rdo;她的声音带着焦急,&ldo;……您要把它还给我,不是吗?&rdo;
科尔索不喜欢听到她重新以&ldo;您&rdo;相称,在刚才的小小战斗中,两人是以&ldo;你&rdo;互称的。
&ldo;我没这么说过。&rdo;
&ldo;我以为……&rdo;
&ldo;您想错了。&rdo;
她钢铁般的眼里闪着愤怒的火光。在盛怒中站起身,突然地将他推开。
&ldo;混账东西!&rdo;
科尔索才正想笑着来收拾局面,却立刻被推倒在地上。当他站起身,系好皮带,却见琳娜也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吓人,也不管自己身上凌乱的衣物,仍裸露着双腿,就这么赏了他一大巴掌,打得他左耳鼓膜嗡嗡响。
&ldo;不要脸的家伙!&rdo;
她这一下的力道可不小,他一阵晕眩,左右环顾,像个在台上寻找避身之处的拳击手。琳娜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他也没空多注意,耳朵剧烈地疼痛。他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只有呆呆地望着挂在墙上的那把滑铁卢的军刀。当她重新出现在夕阳映照的阳台边时,她已经整好衣服,一手拿着手稿,一手拿着一个打碎的瓶颈。破瓶的利刃正对着科尔索的脖子。
他倒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面对突来的危险情境,他的肾上腺素上升,一个手势击中那手拿武器的女人的颈项,她立刻昏厥了过去。科尔索拾回手稿和破瓶子,而琳娜则重新坐回沙发中,脸上披散着乱发,一面用手抚着疼痛的颈子,一面愤怒地啜泣。
&ldo;他们会为了这件事杀了您的,科尔索先生。&rdo;
夕阳早已完全地沉到城市的另一头里了,屋里满是黑影。他感到羞耻,点了灯,把大衣和帽子递给她以后,就拿起电话叫计程车。从头到尾避开她的目光。之后,等听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中,他在窗边伫立一会儿,看着皎洁月光下屋瓦的剪影。
&ldo;他们会为了这件事杀了您的,科尔索先生。&rdo;
他为自己倒了一大杯杜松子酒,脑中无法甩开琳娜知道自己被骗以后的表情。像利刃般刺人的目光,盛怒中龇牙咧嘴的模样;而且她不是开玩笑的,她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回忆再度慢慢地浮现,这次不需要太多努力就想起来了。那回忆中的影像清晰得像他身处的场景。他翻开书桌上那本《三个火枪手》,在第129页找到那场景。在那里,在凌乱的家具之间,从床上跳起来、手握一把匕首,像个要复仇的魔鬼般的米莱获正要往达太安扑过去,她的剑锋直直地对准着达太安。
第七章第一号与第二号
恋爱中的魔鬼
作者:[西]阿图罗&iddot;佩雷&iddot;雷维特
问题是,魔鬼是很狡猾的。
他们并不都像人们以为的那么丑陋。
‐‐j卡左特《恋爱中的魔鬼》
当他看到那女孩时,往里斯本的特快火车正准备开了。他踩上往自己车厢的阶梯,一群要往头等车厢的旅客和她擦身而过。她背着一个小旅行袋,身穿一件蓝色的运动外套,但他并没有立刻认出她来。刚见到她时,只觉那双几近透明的绿眼珠和极短的头发有点眼熟。这让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转,只见她走向别的车厢。火车头的汽笛鸣响,当他上了车,工作人员在他身后关上车门后,咖啡厅里的茶会那一幕才涌现在脑海中。
他沿着走道走进自己的车厢。随着车厢摇晃的节拍,窗外车站里的灯光向后闪逝得愈来愈快。在狭窄的空间里,他摇摇晃晃地挂好大衣和夹克,然后坐在卧铺上,身边放着装着《幽暗王国的九扇门》和大仲马手稿的帆布袋。科尔索掏出那本《圣赫勒拿岛手记》来打发时间:
1816年7月14日星期五,拿破仑皇帝一整夜都病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