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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甘愿笑瞧着他，也不催促，又像纵容，又像逗弄。其状便如一个促狭的长姐，明知幼弟急于倾吐学校里的趣事，她偏做出不热心的样子。过谦不理她调侃的神色说：&ldo;魏长老曾跟我说，他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想到了，他一定是把你的秘密透露给了吕行！&rdo;

&ldo;吕行&rdo;二字一出口，甘愿嘴角的笑容冻结了。过谦明知这是她的伤心事，但不想她始终蒙在鼓里：&ldo;你漂亮优雅，有才有情，吕行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来赴约还决绝地一走了之？&rdo;甘愿沉吟着说：&ldo;他知道了我的身世？&rdo;过谦斩截地说：&ldo;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可是幻谷里有这个本领和才智，能大致猜到你来历的没几个人，数一数无非曾衍长、老夫、伏虚、魏长老、宇文茂、欧阳早吧？&rdo;甘愿点了点头：&ldo;他们在谷中日子久了，难免发现些蛛丝马迹，找到些端倪，尤其是我的超能力。他们只是没有确凿证据。&rdo;过谦继续他的推理：&ldo;曾衍长那一派是不会对外乱说的，曾衍长自己就又变异又□□，他们怕你反击。老夫也不会说，事不关己，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必定不做。这样一排除，只有魏长老。加上他又对我说过他查到了不该查的事，是你的隐私，铁板钉钉，再不会错了。&rdo;魏晋是未来人、预言幻谷会从地球上消失等等他却避而不谈。

他在原地打着转儿说：&ldo;我不懂的是，他立场和你相近，都尊重文学，钟爱幻谷，干嘛要做这件事？&rdo;

甘愿笑了笑说：&ldo;你善于分析事理，却不会猜度人心。魏长老做了件坏事，用意却是好的。&rdo;她摁了开关，电梯&ldo;隆隆&rdo;的上来了。她道：&ldo;假如我跟吕行好了，后果怎样？&rdo;过谦说：&ldo;他留下来或者你……跟他走？&rdo;甘愿点头说：&ldo;魏长老怕的正是后一点。他怕万一我为了爱人舍弃了维护幻谷的职责。没有我，谁能阻止曾衍长一家独大？反过来说，曾衍长巴不得我离开呢，他就算查到我是机器人，也会千方百计帮我在吕行那里隐瞒，这也能反证此事与他无关。&rdo;过谦说：&ldo;这倒是！&rdo;

电梯到了。甘愿叫过谦进去，淡淡笑着：&ldo;魏长老不知道，我和幻谷是绝不会分开的。&rdo;电梯门合上了，缓缓下降。过谦仰头朝她挥挥手。她的人高上去，高上去，高到飘渺。她的笑容淡出了视线，只余月色下那股挥之不去的苍凉。

☆、黑云压城

二十九

甘愿、曾衍长的身份一经揭露，不仅对过谦来说石破天惊，祁必明也是心头大震。他向来嘴敞，但这种攸关性命的事还是拎得清轻重的，回去以后绝口不提，交流活动、寻常授课、小型聚餐一概不参加，就怕自己那张臭嘴一不小心泄露天机。

这件事对他的另一层意义过谦无从体会，那就是他的梦中情人绿萍顿时变得可疑起来。甘愿、绿萍情同手足，过从甚密，甘愿是机器人，绿萍知不知道？或者，绿萍也是甘愿的&ldo;同类&rdo;？

这可怕的想象惊得祁必明心口&ldo;扑通扑通&rdo;的。怕什么来什么，这天他忧心忡忡闲晃荡，顶头见绿萍来了，转身就跑。他本可以自自然然地过去，这一急转，反倒引起了绿萍的注意。她便扬声叫住他说：&ldo;祁必明，跑什么，鬼鬼祟祟的？我又不是老虎，吃了你哪？&rdo;祁必明一回头，立时堆笑堆得要溢出来：&ldo;咦，是主管啊！必明眼拙，都没看见，该死该死！&rdo;一头笑一头想，&ldo;会不会真死在这里？&rdo;又偷眼瞅着她想，&ldo;言语神态明明是个普通美女啊！&rdo;转念又想，&ldo;不对，甘愿的外表也看不出一毫破绽，可不能色迷心窍！&rdo;

绿萍见他神情古怪，不似平时，当时是感到厌恶，这时是满心奇怪：&ldo;大清早急吼吼的，干嘛去？&rdo;

祁必明笑道：&ldo;搜集素材，启发灵感。主管打哪儿来呀？&rdo;绿萍掠了掠头发说：&ldo;刚代表幻谷送走了伏虚的老婆。她行李多，要求高，倒很折腾了我一阵子。&rdo;祁必明看她面容，听她说话，尤其说的又是最家常最平凡的&ldo;人间话&rdo;，猜疑畏惧之心才稍稍淡了些：&ldo;以后再没人拿停船场跟坐飞船的客人讨价还价了，幻谷少了一道风景。&rdo;绿萍&ldo;扑哧&rdo;笑了：&ldo;死的死了，走的走了，积点口德吧小伙子。&rdo;

祁必明嘀咕：&ldo;你也大不了我太多吧‐‐哎，您今年多大？&rdo;他想套问她是不是机器人，假如是，她的年龄就没那么方便计算，她就会有一些些犹豫。假如是人类呢，正常人说到岁数都是不假思索一口报出来的。绿萍不知他在试探，想了想笑道：&ldo;懂不懂礼貌，哪有男人当面打探女士年龄的？&rdo;祁必明头皮发麻：&ldo;完了完了，这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是掩盖实情！她百分之九十九不是人类。&rdo;忙笑道，&ldo;我年纪小，您就见谅呗！&rdo;且说且退，缓缓去远。

绿萍心想：&ldo;小家伙搞什么鬼！&rdo;他垂涎于她时她很烦他，其貌不扬，才学平庸，狂妄自大，简直没点儿得人心的地方。等他莫名其妙避着她躲着她，她又不舒服，仿佛是说明了她吸引力的下降。她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也没工夫多想，心里不快了一会儿就忙别的去了。

祁必明开始时怕惹她疑心，还尽可能走得从容，到后来禁不住越走越快，直到两三里路以外，确信&ldo;逃出虎口&rdo;才说了句&ldo;妈呀！&rdo;他对她貌似热烈的钟情，以及旺盛的□□像挨了一桶冰水，浇得脊梁骨上都寒嗖嗖的。一腔单恋，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发誓以后绝不再单独出门，出来也不走人烟稀少处了。

正庆幸顺利脱险，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一哆嗦，心道：&ldo;不会吧？今天走的是华盖运哪，撞来撞去全是要命的人！&rdo;他像没听见似的埋头朝前只管走。那人又叫了一声，音量大得实在无法装聋，他只得笑道：&ldo;咦，曾谷主，这么巧！&rdo;

曾衍长走到他旁边，挥挥手，意思是一起走。祁必明心想&ldo;这是与鬼同行&rdo;，笑得比哭还难看：&ldo;您也出来散步？&rdo;曾衍长淡淡地说：&ldo;嗯。&rdo;他不露喜怒，祁必明的忐忑又加一倍。他问了祁必明些话：在写什么，对&ldo;幽谷奖&rdo;有没有信心，还有多长时间期满离谷，将来别把幻谷忘了，均是再寻常不过的聊天。祁必明心里打鼓，应答得加意小心。他有直觉：被绿萍看破了行藏，尚有一线生机；被曾衍长拆穿了西洋镜，那是非死不可。若在平日，曾衍长早就觉察到对方的异样，此时他有些心不在焉，闲话了一路不过是打发孤单，对祁必明的信口敷衍、过分谦卑没多留意。

走到一处岔路口，祁必明耍了个滑头，笑问：&ldo;您去哪儿？&rdo;曾衍长朝东一指：&ldo;办公室。&rdo;祁必明立马答道：&ldo;我去西边，去……琉璃树听歌。&rdo;曾衍长&ldo;嗯&rdo;了一声，拍了拍他，径自去了。那两下轻拍让他想到&ldo;化骨绵掌&rdo;，曾衍长一走远，他立刻拉开肩头衣裳检查有没有发青发紫；身子一晃，差点没跌倒，这才发觉腿也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