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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过谦听到&ldo;快要死了&rdo;四字，真如万箭穿心。他突然起了一阵冲动，推开大门就想往里跑。甘愿用力反推，把他弹到一丈开外，从里面将铁门锁死。她柳眉倒竖，斥道：&ldo;你疯了吗？&rdo;过谦叫道：&ldo;我没疯，我没错，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你有你的选择，我为什么不能有我的？你要和幻谷共存亡，我就不能和我的红颜知己同生死？&rdo;甘愿又是感喟，又是生气，声音都颤抖了：&ldo;你想都别想！所有作家都被洗掉记忆，唯独留你一个，你以为事属偶然？我怕他们传播幻谷之恶，我盼你能传扬幻谷之善之美。你带着你写幻谷的小说，带着你画的画、拍的照，带着所有记忆回去，让五十年前的人知道幻谷有多好，文学有多值得神往，给他们一个美丽的愿景！这是我今生最后一个愿望，你要我跪下求你吗？&rdo;

她作势欲跪，过谦泪下如雨：&ldo;站着！我答应你了！你只管你的追求，不管我的感受，你就是个自私的女人！&rdo;甘愿怔了怔，凄然笑道：&ldo;女人总是自私的啊，不然不是不可爱了吗？谢谢你把我当作女&lso;人&rso;，要是吕行也这么想，或许就不会走，或许能和我相守几年。&rdo;过谦淌着泪说：&ldo;在一个男人面前怀念另一个，也就是你甘愿了。囿于人和机器之分，翻脸无情，他根本不配你刻骨铭心。&rdo;甘愿目中露出脉脉柔情：&ldo;我没有办法，我全明白，就是没有办法。要是琉璃树在，你知道我会听到什么歌吗？&rdo;

她在心口轻轻一触，歌声骤起：&ldo;茫茫人海，终生寻找，一息尚存，就别说找不到。希望还在，明天会好，历尽悲欢，也别说经过了。&rdo;

那歌儿不像是唱出来的，倒像是血管里喷出来，心口里掏出来的。甘愿轻声说：&ldo;有一次我独自在琉璃树畔听到，就录了下来。它认为这是我的心音，你说呢？&rdo;过谦擦擦泪强笑着说：&ldo;可惜没有歌词。&rdo;甘愿笑着说：&ldo;不要总想&lso;可惜&rso;，多想想&lso;幸亏&rso;。幸亏有乐声为你饯行，为我自己送行。这就很好了，不要指望太多。&rdo;

&ldo;每一次发现，都出乎意料；每一个足迹，都令人骄傲；每一次微笑，都是新感觉；每一次流泪，也都是头一遭。&rdo;甘愿在歌声中笑着笑着，万千心事蓦然有了一个出口，眼中热热的、痒痒的，流下了一些什么。她惊奇地摸摸脸颊，却是一串晶莹的泪珠。她欣喜地说：&ldo;过谦，我有泪，我有眼泪！&rdo;过谦笑道：&ldo;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rdo;

在荡气回肠的旋律里，甘愿掏出水晶花印上额头，一束光投射到对面的山岩上。过谦回头看去：甘愿用&ldo;气味相机&rdo;为他辩护，他在大会上为甘愿慷慨陈词，&ldo;揽月阁&rdo;中的倾谈，&ldo;摘星台&rdo;上的神游，她抓着他扔进灵河的狼狈，白虹桥上的开解，授课时的夸赞，比赛时的关切，宿舍里的指点，琉璃树下她为他拂去一片透明的叶片，直到他用身体为她挡住飞针……点点滴滴，尽是他与她的回忆。一年多时间，他们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沉浸在往日时光中，嘴角噙笑。身后&ldo;轰隆&rdo;一声巨响，画面不见了，音乐停了，他没有转头。他知道幻谷没有了，甘愿没有了，一段旅程也完结了。

☆、回到原点

三十二

过谦拿出包里的小型仪器架好。那仪器可以与2025年取得联系，也方便对方定位。出了幻谷，他必须争分夺秒，否则时间稍长，他会变成75岁的老者。

还好一切顺利，他仍像来时那样，先把包送了回去，然后处理掉仪器，只身回到他的时空。仍是&ldo;作家工作坊&rdo;30层大厦，仍是在26楼的&ldo;传送室&rdo;。

等候他的与当初送他出发的是同一批人。他看到主席与那五个作家，主动过去握手，感谢他们对他的迎接。主席笑道：&ldo;小伙子去了一趟，人情练达了嘛。&rdo;过谦说：&ldo;这不是圆滑，是成熟。虽然经常有人把这两个词弄混。&rdo;主席笑道：&ldo;哎，锋芒依旧，听你这么说话，大家还习惯些。&rdo;

众人笑了，为他接风。过谦看到祁永聪的宽额扁头、那酷似祁必明的形貌，分外亲切，那是他和幻谷唯一的一点&ldo;联系&rdo;了。他敬他酒，问他写作情况，打听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搞得祁永聪很不好意思，心里不免也有点感动，想&ldo;这小子不像以前那么讨人厌了。&rdo;

主席要过谦为大家说一说此行的感想，过谦黯然，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ldo;珍惜当下，多写点好东西，同时好好地写东西。&rdo;众人不满足，要他再讲。他便又追加一句：&ldo;学会悲悯，做个好人，同时好好地做人。&rdo;他那微带苍凉的笑意把平常的话说出了不平常的分量，众人一时竟都有些奇异的触动。

祁永聪回敬了过谦的酒，问他为什么要提前几个月回来。他强行振作了一下，撒了个拙劣却又巧妙的谎：&ldo;幻谷真是人间仙境，对写作的帮助特别大，想去幻谷的作家特别多。名额太紧张，我看有更年轻的他们那个时空的作家想进进不去，正好也想家，就主动申请结业了。&rdo;主席笑道：&ldo;也蛮好的，一来显示五十年前的人觉悟就有这么高，二来我们也另外有重要工作分派给你们。&rdo;过谦问是什么事。主席笑道：&ldo;不着急，还在筹备中，等你销了假再说。&rdo;

协会给他放大假，假期里祁永聪和他不时有电话、微信联系，关系相当不坏。有一天祁永聪就很体己地告诉他，领导给他们的新任务是协助设计一个大型的&ldo;作家营项目&rdo;，聘请他们五个作&ldo;文学顾问团&rdo;的骨干，过谦是五人小组的负责人。过谦便问：&ldo;&lso;作家营项目&rso;和&lso;作家工作坊&rso;有什么区别？&rdo;祁永聪说具体的要到一个月后才知道。

假期结束，他回来报到，与祁永聪一起乘电梯直达30楼。二人出了电梯，走向主席办公室。祁永聪说：&ldo;我总算打听清楚你上回的问题了，&lso;作家工作坊&rso;是家机构，&lso;作家营项目&rso;是辟一块地方给有资质的作家进修提升。&rdo;

进了办公室，主席笑容可掬，另三个作家已然在座。几人互相招呼过了，主席把两本大红烫金的聘书递给过谦和祁永聪。过谦打开一看，怔在那里。主席笑道：&ldo;援引你带回来的珍贵资料，上级决定把&lso;作家营项目&rso;正式定名为‐‐&lso;幻谷&rso;。&rdo;